“我當時就知道壞了,你爸媽肯定沒了,我後悔啊!”
周海陸說到這裡,突然情緒失控的捶胸頓足,老淚縱橫。
“如果不是因為我介紹了杜文娟,你爸媽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會失去這個兄弟。我,我……”
嚴初九見他泣不成聲,怕他一口氣上不來,很想上去給他順順胸膛安撫,但最終還是忍住,“你慢點說,彆激動!”
周海陸吸了吸鼻子,努力控製著自己渾濁的老淚。
“你爸媽的船沉了之後,我想去找杜文娟討個說法,可是這個女人竟然也失蹤了。我遍尋不到她,以為這件事也隻能這樣了。隻是讓我萬萬沒想到,杜文娟背後的那些人,竟然找上了我,說是我吞了那批貨,對我展開追殺!”
周海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繃帶下的輪廓扭曲變形,那是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這條腿,就是那時候被砍斷的。我拖著半條命逃出來,躲到這鳥不拉屎的月牙嶼,才算撿了條命。這些年,我像隻耗子似的藏著,不敢見人,不敢提過去,就是怕那些人找上來。”
周海陸睜開眼,眼裡布滿了紅血絲,定定地看著嚴初九,那眼神裡有懇求,有警告,還有一絲絕望。
“初九,我不告訴你,不是想瞞,是怕你送死!杜文娟背後的那些人,我不知道究竟都有誰,隻知道他們手眼通天,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你勢單力薄,鬥不過他們啊!”
周海陸抓住嚴初九的手,力氣大得驚人,枯瘦的手指像鷹爪似的。
“初九,你聽叔一句勸,彆再查了。好好的過安穩日子。有些債,這輩子都討不回來,有些真相,爛在肚子裡,比揭開了好啊。”
嚴初九看著他眼裡的恐懼和懇求,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
原來周海陸的沉默,不是冷血,是被嚇破了膽的自保,也是一種扭曲的保護。
他推開了周海陸的手,站起身,望著窗外躲進雲層的陽光。
“周叔,我爸媽,不能白死。”
嚴初九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誰也攔不住的決絕。
周海陸看著嚴初九挺直的身影,像是看到了年輕時的嚴東升。
一樣的強,一樣的認死理,仿佛認定的事,就算撞碎在礁石上也不會回頭。
他重重地咳了幾聲,枯槁的手緊緊抓著被單,指節泛白如骨,“可是你一個人,怎麼鬥得過他們……”
“那也要鬥了才知道!”嚴初九轉過身,目光掃過周海陸腿上猙獰的疤痕,“周叔,你躲了十幾年,躲掉心裡的恐懼嗎?”
周海陸的臉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剜了心。
他彆過頭,望著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聲音低得像漏風的船板,“我隻是想活著……活著看阿雲嫁人,看她平平安安的。”
那我爸媽呢?
他們就該爛在海裡,連個墓碑都沒有?
嚴初九很想衝他嘶吼,隻是看著他已是苟延殘喘的樣子,終於還是忍了。
周海陸望著嚴初九決絕的側臉,渾濁的眼球裡翻湧著驚濤駭浪。
那雙眼睛,太像他的兄弟嚴東升了!
回想起嚴東升的音容笑貌,濃濃的愧疚也湧上周海陸的心頭。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又說,“初九,你再在島上待一天,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嚴初九疑問,“去哪?”
周海陸搖頭,“明天我會跟你說的。”
嚴初九離開周海陸的房間,守在外麵的花姐和周淩雲忙湊了上來。
周淩雲急聲問,“初九,我爸怎樣了?”
嚴初九搖搖頭,“他沒事!”
周淩雲顧不上跟他多說什麼,忙和花姐進去房間查看自己的父親。
嚴初九離開了石屋,走到外麵院子的門口,坐在石蹲上,心緒複雜的看著遠處黝黑的海麵發呆。
海風帶著鹹澀的氣息,一遍遍撲在嚴初九的臉上,像無數根細密的針,刺得他皮膚發麻。
遠處的濤聲比白天更沉,像是誰在深海裡擂鼓,每一聲都敲在他緊繃的神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