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回過頭,就看見伏地魔再次舉起了魔杖——
就在這時,一頭灰撲撲的四足動物從森林中猛衝出來,撞進蛇群中。在亡靈魔法的感知中,它明亮得仿佛一團奔襲而來、灼灼燃燒的流星。
伏地魔抖了抖魔杖,樹林間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但是那個不久前令骷髏狐狸和骷髏狼炸開的魔咒撞到這個動物身上便立刻彈開了,反倒將互相盤繞的蛇炸得四分五裂。
“什麼?”小天狼星喃喃道,用左手在地上彆扭地摸索著自己的魔杖。
死去的獨角獸正在蛇群中橫衝直撞,高高舉著前蹄,踏扁一團又一團的蛇。它的腦袋仍然本能地低下來,試圖用已經不在頭頂的角頂起伏地魔。裝著伏地魔的包裹如同驚濤駭浪中的小船,上下顛簸著。小天狼星弓著身子,在安東尼的攙扶下站起來了。他嘗試著用左手揮舞魔杖,但是沒能發出任何一道魔咒,最終隻能靠在樹上喘息。
伏地魔低垂下魔杖,在空中劃了幾下,他們周圍的地麵就突然變成了沼澤。伴隨著圓滑、邪惡的嘶嘶聲,幾條格外粗壯的蛇攀上附近的樹枝,將伏地魔輕柔地托起來,安置在樹上。
泥漿如岩漿般跳躍迸濺著。獨角獸的動作變得遲緩笨重起來,在沼澤中自在地遊動著的蛇紛紛纏繞到獨角獸身上,和著黏糊糊的泥漿一起,纏裹著獨角獸不再光潔的皮毛,同它強壯堅硬的骨骼角力,尖利的牙齒紮進它冰冷的身體裡——獨角獸奮力甩著頭,掙紮著試圖躍出沼澤——泥漿也如活物般蠕動起來,緩緩爬上獨角獸的後腿,然後是前腿……
咚,獨角獸跪倒下去,伸著脖子,身上爬滿了粗細不一的蛇,看到這樣的景象真叫人傷心……小天狼星的身子仍然在微微顫抖著,或許是由於疼痛,或許是由於激動憤恨……伏地魔冷酷地大笑起來,又一道綠光射了過來,怨靈雞張著翅膀飛起來了,貓跳到了小天狼星的臉上,將他掀倒在一旁,周圍全是雜亂的聲音,混亂之中——
綠光擊中了安東尼。
哇哦。
在安東尼的腦海深處,在亡靈魔法之間,有什麼東西模模糊糊地亮了起來。殺戮咒中有非常熟悉的東西,非常熟悉的感覺。安東尼幾乎可以聽到它嗖嗖的低語聲:靈魂,靈魂,靈魂,靈魂。
這裡沒有你要找的東西,安東尼回答它。這裡空空蕩蕩,隻有相似的渴望遊蕩在大廳之中。
靈魂,殺戮咒冷漠地重複道,靈魂,畏懼,痛苦,悲傷,靈魂,折磨,折磨,折磨,靈魂。它在安東尼體內一圈圈盤旋徘徊著,逐漸變得暴戾而不耐煩。最終,它撞上死氣沉沉的牆。一簇刺眼的綠光……爆炸。
安東尼的身體——軀殼——容器——隨便你怎麼稱呼它——裂開了。他流出去,感到一陣輕微的惱怒。這種惱怒類似於回到岸邊時,發現自己的城堡坍塌成泥土、沙礫和水的廢墟,泛著白沫的水盛在幾個深深淺淺的混亂腳印中。類似於清晨出門時發現雪人的鼻子被摳了下來,腦袋滾落在信箱邊。
他的腦袋滾到小天狼星的腳邊。小天狼星低頭看著他,表情一片空白,似乎一時間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湧出去,繞過所有不能吃的東西,流向那團臭氣熏天的玩意。那個炸毀他的容器的玩意。他漫過去,試圖將它泡軟。他嘗試著把它拔下來。怎麼會有這樣惹人生厭的東西?它聞起來就倒胃口,還會汙染周圍的環境,製造難吃的東西。比如那邊那個沙拉,它正顫抖著——
“鑽心剜骨!”流著膿水般的東西牢牢粘在世上——他裹住它,用力拔著——“鑽心剜骨!鑽心剜骨!”
沙拉顫抖得更厲害了。說不定他應該先嘗一口,但是他剛才吃了太多蛇了,而且這個厲聲尖叫的東西確實讓他沒有胃口。他真希望自己有把鏟子,就可以把麵前這玩意鏟下來……就像用鏟子把那些扒在礁石上的貝殼撬下來……
“鑽心剜骨!”
“咳……咳……”沙拉發出了聲音,“主……主人!饒恕我,饒恕我!”沙拉的腳碰到了安東尼的手,手不滿地翻了個身,爬開了。沙拉茫然地安靜了一小陣,突然爆發出一大股嗆人的、恐懼的辛辣氣味。
“過來,蠢貨!”
沙拉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靠近了。真可惜,他現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打掃衛生上了,實在沒有什麼心情探究為什麼他不能吃沙拉。沙拉確實是一種食物,對吧?
“不!”一聲飽含著憤怒的吠叫,來自於那個聞起來不錯的東西,“昏昏倒地!飛沙走石!障礙重重!除你武器!統統石化!四分五裂!”
啪。沙拉和垃圾一起消失了,但是他仍然能聞到臭味。他的痕跡仍然沾在那個腐壞的靈魂上。就像雨水浸濕報紙,他用安東尼的腦袋想,僅僅是挪到屋簷下是不足以讓報紙變乾的,還需要漫長的時間,或者太陽。
他試圖追過去,於是他的頭咕嚕嚕滾了起來。他的眼睛一會兒看樹,一會兒看天,一會兒看草,一會兒看地。樹、天、草、地,樹、天、草、地……
這樣太慢了,他想。他淌出去,碰了碰獨角獸的屍體。屍體內沉睡著某種燃燒的魔法,疲憊不堪,光彩耀人。他帶著敬意退開了。
在他衣服口袋裡,他感覺到那裡有個勉強可以用的屍體。他鑽了進去。
一條沒有腦袋的巨蛇,或者一個沒有身體的蛇頭。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那兩個靈魂正在逃遠。他將自己擠進去,把兩截拚起來,從口袋中遊了出去。
一隻正在地上仔細嗅著的、熊一樣大的大黑狗扭過頭看到了他,目露凶光,呲牙衝了過來——貓跳過來,擋住了狗。
小天狼星眼睜睜看著薑黃貓在自己麵前變成了骷髏。那條巨蛇動作僵硬但飛快地遊進樹林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