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如同一塊巨石,沉沉壓在白靜的心口。
她,白靜,天機閣主,執掌著號稱無所不知的情報網絡。
上至廟堂權貴秘辛,下至江湖草莽傳聞,都在她一念之間。
可現在,一個男人雲淡風輕地說,他畫了一幅明代宗師的絕筆。
這不啻於在她最驕傲的領域,投下了一顆炸雷。
《百鳥朝鳳圖》,天機閣的a級卷宗裡有它詳儘的記錄。
從明末流傳至今,經手過六位王侯,三位巨賈,每一次轉手都有清晰的脈絡。
他們動用最頂尖的鑒定大師,用碳14測定,用高倍顯微鏡分析紙張纖維、墨跡層次、朱砂印泥的成分……所有結論都指向一個事實:此畫,真跡無疑。
而現在,楚嘯天說,是他畫的。
荒謬!
可白靜握著手機的指節,卻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了解楚嘯天,這個男人從不說沒有把握的廢話。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枚落下的棋子,背後藏著百十種後續的殺招。
她掛斷了電話,沒有說“再見”。
清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不是憤怒,不是驚駭,而是一種被徹底顛覆認知後的茫然,以及……一絲幾乎無法抑製的,被激起的強烈興趣。
“來人。”她對著空氣輕聲命令。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她身後,單膝跪地,悄無聲息。
“啟動‘天樞’權限,重查楚嘯天。我要他從出生到今天,每一分鐘的全部資料。任何與他有過交集的人,全部列為觀察目標。”
“是。”
“另外,”白靜頓了頓,聲音變得極低,仿佛每一個字都淬了冰,“把觀山海那幅《百鳥朝鳳圖》的所有鑒定記錄、影像資料全部調出來。聯係我們在蘇黎世的實驗室,我要對墨跡進行幽靈粒子層析……不,等等。”
她突然改了主意。
“把畫,不惜一切代價,給我弄回來。”
黑影的身形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顯然這個命令超出了他的預料。
從拍賣會贏家手裡把東西“弄”回來,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但閣主的命令,不容置疑。
“遵命。”黑影再次開口,隨後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房間的陰影裡。
白靜獨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城市的璀璨燈火。
楚嘯天……你到底是誰?
人情,真的兩清了嗎?
不,當她產生這個疑問的時候,新一輪的糾葛,就已經開始了。她有一種預感,天機閣這個龐然大物,很可能因為這個男人,而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勞斯萊斯平穩地行駛在夜色中。
車內,孫老張著嘴,半天沒能合上。他覺得自己幾十年來建立的古玩世界觀,正在被楚嘯天剛才那句話,衝擊得搖搖欲墜。
“小楚……你……你說那畫……”他結結巴巴,聲音都在發顫,“吳道南……是你?”
楚嘯天轉過頭,看著這位亦師亦友的老人,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孫老,說來話長。您可以理解為,我僥幸得到了一些傳承,恰好包含了吳道南先生的繪畫精髓。”
這個解釋模棱兩可,卻給了孫老一個可以接受的台階。
傳承?什麼傳承能讓人畫出足以亂真明代宗師的畫作?這簡直是神跡!
孫老不再追問,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楚嘯天身上的秘密,恐怕比他見過的任何一件國寶都要深邃。
他隻是由衷地感歎:“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老頭子我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楚嘯天笑了笑,沒再說話。
《鬼穀玄醫經》包羅萬象,山、醫、命、相、卜,五脈玄奇。其中“山”之一脈,便包含了琴棋書畫、武道修行等諸多法門。他所掌握的,遠不止醫術。偽造一幅古畫,對他而言,不過是小試牛刀。
更何況,那幅畫裡,還藏著他真正的後手。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夏雨薇發來的信息。
“嘯天,拿到藥了嗎?詩詩怎麼樣了?”
看著屏幕上關切的文字,楚嘯天身上那股運籌帷幄的冰冷氣場瞬間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軟和溫情。
他快速回複:“一切順利,藥到手了。我馬上就去醫院,彆擔心。”
放下手機,他對司機說:“去第一人民醫院,快。”
市第一人民醫院,vip病房。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心電監護儀發出單調而規律的“滴滴”聲。
病床上,一個麵色蒼白如紙的少女安靜地躺著,仿佛一個易碎的瓷娃娃。她就是楚嘯天的妹妹,楚詩詩。
她患有罕見的“玄陰絕脈”,天生體寒,陰氣鬱結,五臟六腑的功能會隨著年齡增長而不斷衰竭。
若非楚嘯天用《鬼穀玄醫經》中的金針續命之術吊著,她恐怕早已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