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麵無表情地道:“千歲辛苦了!”
這一聲“千歲”猶如一記重錘當頭砸下!
魏千歲嚇得渾身一哆嗦,險些魂都丟了!他立刻跪下叩首:“老奴來遲,請聖上恕罪!”
不知何時蘇醒的潘美此時也被人抬了過來,在一旁坐著,此時陰惻惻地道:“魏公公,皇上叫你千歲你還真敢答應?你是哪家的千歲啊?“
臥槽!殺人的意圖這麼不遮掩嗎?
這是赤祼祼的給皇上遞刀啊!
千歲兩字既不是大宋太祖皇帝封的,也不是當今皇帝趙光義封的,而是前朝大周世宗皇帝以半開玩笑的方式封的!因為當時有人說“君無戲言”,便把這個名頭坐實了!千歲二字,隻有虛名,可沒多給一兩俸祿!
潘美竟然當眾拿前朝封號挑事,這特麼的是赤祼祼地的想借皇帝之手弄死自己啊!操!
“皇上,老奴一向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千歲二字,不過是江湖匪號罷了,叫著玩的,皇上莫要怪罪!”
潘美冷笑道:“你還真是伶牙利齒!胡扯!什麼特麼的江湖匪號?怎麼沒人叫你魏萬歲呢?”
什麼?
魏千歲麵色瞬間一冷,眼光如刀:“潘將軍,你這是在挑撥我君臣之義,還是在栽贓陷害魏某?當著皇上的麵,你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潘美冷笑道:“你居然侮蔑我大逆不道?操!你特麼的才是栽贓!若說忠心耿耿,潘某自少時便與先帝和當今聖上相熟!我的忠心才是天地可鑒!你一個三姓家奴竟然也敢標榜忠心?”
三姓家奴?操!
魏千歲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他伺候過周世宗、宋太祖,如今又侍奉趙光義,雖然主子隻有兩個姓氏,算不上三姓家奴,但是畢竟換了三茬主子。在外人眼裡,自己確實是三姓家奴,這是不爭的事實啊!
他雙拳緊握,怒火中燒,心道:老子這一拳下去,絕不打死你,隻將你打個半死!
突聽林勇鵬道:“潘將軍,罵魏千歲是三姓家奴恐怕有些過了吧?”
魏千歲一怔,心道:林勇鵬亦是前朝舊臣,他這時突然替我出頭為的是哪般?難道潘美勾起了他同仇敵愾之心?
潘美則麵無表情,冷冷地道:“林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指責我嗎?”
林勇鵬不卑不亢地道:“不敢!平日提到三姓家奴,大家想必首先會想到呂布!呂布不停地投靠新主子,行為舉止確實為人不齒!為什麼為人不齒?不就是因為他每次投靠新主子的時候,舊主子還健在啊!”
潘美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趙光義嘴角微彎,似笑非笑。
對他而言,誰對誰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手底下的臣子之間一定要有爭執!誰勝誰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無論誰勝誰負,隻有自己說了算才重要!
如果下麵的臣子們沒有了爭論,所有人都成變成了一個聲音,那才恐怖呢!沒有支持者,沒有執行者,那自己就是個被架空的空殼子了!
林勇鵬繼續道:“大周世宗皇帝駕崩以後,魏千歲才追隨了先帝太祖皇帝!至太祖駕崩之後,魏千歲才成了當今聖上的臣子!就連你我不也如此嗎?他可沒有背叛任何人!你要硬說他是三姓家奴,那你我二人豈不亦是朝秦暮楚之輩?我記得周世宗柴榮即位時,潘帥補的供奉官吧?”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寂靜無聲!
好嘛,這是不留隔夜仇,當場就報啊!
潘美嘴角抽搐,沒有吭聲!當林勇鵬開口說話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不該兩線作戰!
彈劾魏千歲,打壓林勇鵬,是他準備要下的兩步大棋!
按照常理來說,他本應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來!
但他剛一蘇醒就得知自己的帥位竟然由林勇鵬暫時替代了,本就窩著火,這時候魏千歲又突然出現,瞬間點燃了積壓的怒火,直接向魏千歲發難!
但他卻忽略了林勇鵬與魏千歲關係匪淺這一茬!據說兩個人是由於鳳九霄的緣故才走的近!
他這句“三姓家奴”其實就是專門諷刺魏千歲的,絲毫沒有捎帶著林勇鵬的意思,因為自己和林勇鵬一樣,也可稱得上三朝元老!自己之所以不自覺自己是三姓家奴,是因為在周世宗時期他就與趙匡胤情情同手足!
可林勇鵬會這麼想嗎?
他肯定會以為自己這是在報複軍權旁落的一箭之仇!肯定也把他捎帶著罵了!
現在林勇鵬意外加入戰局,自己陷入了以一對二的不利局麵,已經沒有了必勝把握,那就隻能及時止損,擇機再戰!
他想了想,心平氣和地道:“林將軍說的對,魏千歲的確忠心耿耿,不過,魏千歲用在皇城司上的工夫可有些少得可憐啊!”
魏千歲皺眉道:“潘帥這話是什麼意思?”
潘美直奔主題,憤然道:“你明知聖上禦駕親征晉陽城,卻不提前將晉陽的相關軍事情報提前打探清楚,導致我大軍折損嚴重!甚至聖上也受到了驚擾,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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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麼的,不提聖上能死啊?張口就說聖上受驚了,想乾嘛?讓我領死?
心裡可以罵,但嘴上不行,他立即說道:“潘帥,北漢的情報我皇城司打探得是相當清楚!就連劉滅周登上皇位這事我們也是當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我自問皇城司上下各項任務都做得不錯!”
潘美立刻怒道:“相當清楚?做得不錯?你還真敢自誇!北漢有了三弓床弩你知道嗎?”
魏千歲一怔,“什麼?他們也有了三弓床弩?”
潘美冷笑:“你裝什麼裝?去掉契丹曾派奸細偷盜《三弓床弩機要圖》,結果被抓了現行,這也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所以加強了對圖紙的保護!可惜,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以劉滅周的能力,他們根本畫不出《機要圖》,也造不出三弓床弩!肯定是有人泄密給他了!”
操!這特麼的就差把奸細兩個字寫在自己臉上了!
魏千歲臉色立刻陰了下來!泥人還有三分土性,何況自己沒有半分泥性!
他目光如錐,直射潘美!
“潘帥的意思是,《機要圖》是我泄露出去的?還是說,是我皇城司其他人泄的密?”
潘美冷笑:“先帝為了以防止《機要圖》失竊,特意將《機要圖》藏於皇宮,那你告訴我,誰能自由出入皇宮,誰又有機會接觸機密,誰又有條件往外泄密?”
魏千歲此時反而冷靜了!
招招致命啊!
該來的總是要來,不是你想躲就能躲開的!
既然如此,老子不客氣了!
他緩緩站了了起來,冷冷地道:“你若想說我泄密,最好是拿出請證據,否則就是對我的誹謗!”雙眼如刀,一臉決絕之色!
趙光義見狀立刻說道:“好了!此事日後查證再後再說!你們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如今大戰在即,諸位理應戮力同心,豈可自亂陣腳?魏世傑,過來一起商議下一步如何破局!”魏千歲立刻道:“遵旨!”
潘美暗叫可惜!今日未能拿下這太監,日後恐怕更難了!
魏千歲自然心知肚明,自己亮出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氣勢,皇帝肯定要掂量掂量!
真要是把自己逼急了,自己揚長而去是小事,臨走前將大宋諸將一窩端了也不是沒有可能!她很得意她的武功,葵花點穴手練到化境可分金裂石,一般人可擋不住!
趙光義倒不怕魏千歲對他有什麼威脅!
他身穿金絲軟甲,刀槍不入,身邊還有四個喬裝成普通侍衛的九境高手,都是龍虎山張天師推薦的,他放心得很。這四個人的真實身份張天師卻沒說。既然要保密,趙光義索性不問,隻要能保護他周全,其他的問不問還有意義嗎?!
趙光義之所以暫時按下潘魏之爭,其實是林勇鵬給他遞了眼色!
林勇鵬示意自己看看眼前的沙盤,又握了握拳,意圖何其明顯?
攘外必先安內!
魏千歲即使有天大的過錯,也要等解決了眼前危機再說!
否則宋軍士氣必遭受進一步重創!
雖然魏千歲不是武將,處理他算不上臨陣斬將,但魏千歲在宋軍心目中的地位卻不低!
因為不少洛陽虎出身的武將都與魏千歲有交情!
昔年若不是魏千歲的大力推薦,趙匡胤怎麼可能晉升得那麼快?幾年間就就成了殿前指揮使?若不是趙匡胤當上了殿前指揮使,又怎麼有機會黃袍加身?若不是他黃袍加身,兄弟們又怎麼能跟著加官晉爵、封妻蔭子?
所以這才是趙光義沒有動他的根本原因!
所以哪怕再不喜歡魏千歲,也要等到合適的時間、遇到合適的事件,再出手一擊,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不然,“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大帽子就得扣在自己頭上!趙光義的野心除了一統天下,他還想要留下一代明主的名聲、萬世流芳!
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自己的諡號——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聖武睿哲明孝皇帝!
至於廟號,可用一個“仁”字!
他突然想到了那一襲白衣!
這魏千歲與鳳九霄關係匪淺,想動魏千歲至少要讓鳳九霄說不出任何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