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克威爾疑惑道:“難道你們的禁閉室門口沒人守著嗎?”
“當然有崗哨了,每次同學來送飯,他總要嘮嘮叨叨的抱怨幾句,但能拿到幾個錢,他總歸還是開心的。每到半夜的時候,他還要嚎上一嗓子:‘困死個人了,我要去打個盹。’然後故意走的遠一點,放幾個同學進來看我們。我們六個人呢,就過了一星期這樣的日子——晚上大吃大喝,吃飽喝足白天睡覺養膘。”
赫爾岑一提到這兒,還自尊心作祟的多提了一嘴:“其實按照學校的命令,我和另外一個人在星期六就可以被釋放。但我個人覺得這是對我的一種侮辱,所以堅持和其他人一起關到星期一,這件事害得我被家裡罵慘了,不過我不後悔,因為我在馬洛夫事件後,在班裡獲得的愛戴遠比家裡的苛責更多。我原本就是公認的好學生,而從這件事開始,我簡直被當成儘善儘美的聖人了。”
赫爾岑說著話,走向莫斯科大學的門衛室,從兜裡摸出幾個銀子兒順著鐵窗塞了進去。
亞瑟透過窗戶玻璃看見他與那個紅鼻子的白發門房聊了幾句,零星的聽見了幾個‘行個方便’之類的俄語單詞。
老門房嘟囔了幾句,隨後便看見赫爾岑露出笑容,衝他們招手道:“來吧。”
四個人毫無阻礙地穿過了莫斯科大學的大門。
赫爾岑的步伐輕鬆,似乎對這裡的每一塊磚石、每一根鐵柵欄都無比熟悉。
他帶領著亞瑟和布萊克威爾走過寬敞的校園,四周靜悄悄的,幾乎看不見多少學生。
“謝肉節期間,這裡果然冷清。”亞瑟低聲說道:“看來教授們是真的很看重這段時間的休養。”
布萊克威爾小聲地附和了一句:“其實秘書也一樣。”
赫爾岑笑眯眯的:“如果不是教授們和學生都放了假,門房哪兒敢這麼輕易放咱們進來呢?”
這時,他們走到了一座略顯古老的建築前,赫爾岑輕輕推開一扇窗戶,示意兩人進入。
屋內空氣有些陳舊,幾盞昏黃的燈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灑進來。
幾個人剛打算翻窗戶,忽然看見室內的走廊上來了兩個夾著書本的老教授。
赫爾岑看見那兩張臉,忍不住罵了聲:“該死!是那兩個怪胎,丘馬科夫和米亞赫科夫!”
亞瑟和布萊克威爾藏在牆角底下,問了句:“怎麼了?他們倆是很嚴格的那種教授嗎?”
赫爾岑縮著腦袋翻了個白眼:“某種角度來說,確實嚴格。丘馬科夫喜歡把普安索《靜力學原理》中的公式生搬硬套,以地主慣有的風格,隨心所欲的任意增減字母,把平方當作根,把X當作已知數。米亞赫科夫教的則是世界上最硬核的課程——軍事戰術。由於經常與英雄人物打交道,他本人也把軍人的那套行頭用在了自己身上,您看他——紐扣直扣到咽喉上,領帶上看不見一絲皺紋。您要是上過他的課就知道了,他講課時,就像喊口令似的。”
赫爾岑學著他的口氣:“‘諸位!注意,炮兵部隊!’您要是這時候正在睡覺,一準要被他嚇得翻個跟頭,以為拿破侖又打到莫斯科了。當然,我這不是說他在指揮炮兵部隊,而是講義上有這麼一個標題。真是可惜了!皇上沒有視察過莫斯科大學,否則的話,如果他看到米亞赫科夫,肯定會提拔他當學區總監的。”
赫爾岑的小笑話逗得大夥兒連連發笑。
兩個從走廊上路過的教授聽見了動靜,禁不住眉頭一皺將目光拋向窗外。
這個時候,亞瑟那頂用來彰顯英倫紳士風度的高禮帽就壞事了。
丘馬科夫和米亞赫科夫看見窗戶邊有頂黑帽子左搖右晃,兩位教授互視一眼,輕手輕腳的摸進了教室,呼啦一聲推開窗戶,揪著幾人的衣領子將他們提溜了起來。
“你們是哪個係的,放假期間留在學校乾什麼?”
老油條赫爾岑並未驚慌,他轉過腦袋,畢恭畢敬的向兩位教授打了聲招呼:“您好,教授……”
“赫爾岑?你不是畢業了嗎?”
赫爾岑在莫斯科大學的教授群體裡可以說是惡名昭彰,雖然他的名聲不至於像是俾斯麥在哥廷根大學那麼臭,但至少大夥兒都記得他長什麼樣。
赫爾岑解釋道:“我確實畢業了,現在在國土衙門上班。隻不過今天閒來無事,就想著帶朋友來母校逛逛。我這朋友是外地來的,一直想看看咱們俄國第一的大學長什麼樣。”
丘馬科夫和米亞赫科夫一臉嫌棄,他們把赫爾岑口中的朋友當成了小地方來的鄉下人了。
“有什麼好看的?莫斯科大學不是什麼人都能來的地方,你們趕快走。再不走,我就叫衛兵來了。”
赫爾岑一聽對方要叫衛兵,趕忙阻攔道:“您不能這樣,亞瑟爵士可是……”
“爵士?”丘馬科夫皺眉望向旁邊的布萊克威爾和亞瑟:“您二位是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