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索捆縛的悶響尚在青石板上拖曳,江彆鶴蟒袍染塵,被兩名甲士死死按跪於地。
魏公公負手而立,拂塵穗子在晨風裡紋絲不動,眼底卻凝著終局將定的冷光。
官兵的寒鐵槍尖彙成一片移動的森然叢林,正緩緩圍向倭人陣中的服部千夜。
“拿下!”魏公公的聲音不高,卻如冰錐鑿破死寂。
就在那“下”字尾音未絕的刹那——
一道蟄伏的鬼影,動了!
服部千夜的身影並非直撲,而是驟然塌縮、模糊,仿佛烈日下的水漬被瞬間蒸騰!
原地隻留下一團視覺暫留的殘像,真正的軀體已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灰線。
不是奔逃,而是逆流!直撞向魏公公身前組成人牆的三名重甲銳士!
太快!
快到那三名甲士頭盔下的瞳孔尚未來得及收縮,手中長槍的槍尖猶自指向前方虛空。
“嗤啦——!”
刺耳的金鐵聲,如同撕裂一般豁開了薄鐵皮!
服部千夜手中那柄剛剛太刀,此刻通體流轉著一種不祥的黑紫色幽光。
刀光過處,官兵精鍛的護心輕甲竟如脆弱的宣紙般應聲而破!
刀鋒毫無阻滯地切入骨肉,帶起三蓬淒豔的血霧!
沒有慘叫,隻有喉管破裂的“嗬嗬”漏氣聲。
三名甲士如同被無形巨錘轟中,沉重鐵甲包裹的身軀向後拋飛,狠狠砸在後方同袍的陣上,頓時引起一片混亂的驚呼與撞擊。
江彆鶴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珠裡爆出難以置信的駭然!他太熟悉服部千夜,此人忍術詭譎,刀法陰狠,但絕無此等瞬間破甲如腐的狂暴力量!那柄刀……那詭異的黑紫光芒!
魏公公花白的眉毛驟然一擰,渾濁的眼珠精光暴射!
他枯瘦如鷹爪的右手早已探入蟒袍袖中,此刻閃電般彈出!
“咻——!”
一道烏沉沉的厲嘯撕裂混亂的空氣!那不是暗器,更像是一顆從炮膛轟出的沉重鐵丸!鐵珠裹挾著無匹的勁力,精準無比地撞向服部千夜持刀的右手腕!
角度刁鑽,時機拿捏得妙至毫巔!正是對方舊力方儘、新力未生的電光石火之間!
“當啷!!!”
刺耳的金鐵爆鳴震得人耳膜生疼!
鐵珠狠狠砸在“雪走”太刀的刀鐔之上!沛然巨力之下,那柄剛剛飲血的妖刀應聲脫手,打著旋兒高高飛起!
然而,就在鐵珠擊中刀鐔的瞬間——
“嘭!”
一大團濃得化不開的灰白色煙霧,毫無征兆地從服部千夜腳下、身周猛烈炸開!
如同地底噴發的瘴氣,瞬間膨脹、彌漫,將方圓數丈之地徹底吞噬!煙霧帶著刺鼻的硫磺與朽木氣味,翻滾如活物,視線被徹底剝奪!
混亂中,隻聽得“咚”的一聲悶響,似有重物墜地。
“替身木!”上官天儀清冽的驚呼穿透煙霧。
魏公公反應如電,拂塵已如毒蛇昂首,護住周身要害,足下生根般釘在原地,並未因視線受阻而慌亂移動。
經驗告訴他,煙霧是障眼法,殺招必藏於其後!
他渾濁卻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穿透翻滾的灰白,死死鎖住方才服部千夜真身最後消失的方位。
但,所有人都算錯了一步。
就在那濃煙翻滾、眾人視線與心神被那墜地的木樁和刺鼻煙霧牢牢攫住的千分之一刹!
一道比煙霧更淡、比陰影更迅疾的“虛影”,貼著地麵,如同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地繞過了混亂的人群,借助煙霧的完美遮蔽,以近乎貼地飛行的詭異身法,鬼魅般欺近魏公公身後!
他真正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正麵強攻!
無聲無息,卻又帶著致命的韻律。
魏公公的後頸寒毛,在對方欺近三尺之內的瞬間,根根倒豎!
一股陰冷、粘稠、帶著濃鬱血腥與深海鏽蝕鐵器般的殺意,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纏繞上他的脊椎!
這殺意是如此凝練,如此純粹,絕非方才那柄妖刀所能比擬!
來了!
魏公公心中警兆狂鳴,身體的本能比思維更快!
他枯瘦的身軀猛地向前一傾,試圖拉開那致命的距離,同時護身的拂塵灌注畢生內力,帶著風雷之聲,反手向後狂掃!罡風激蕩,試圖逼開身後之鬼!
然而,還是慢了半拍。
“噌——!”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金屬摩擦聲,如同毒蛇吐信前最後的蓄力,在魏公公耳後響起!
那是名刀緩慢而穩定地脫離頂級鮫魚皮鞘的聲音!冰冷,決絕,帶著斬斷一切的意誌!
服部千夜的真身,終於顯形於魏公公身後一步之遙!
他保持著最標準的東瀛拔刀術居合)起手式,身體壓得極低,重心前傾如蓄勢待發的獵豹。
左手緊握腰間另一柄從未出鞘的刀鞘那才是他真正的佩刀“影狩”),鞘口斜指地麵。
右手五指如鐵箍般扣住纏著暗紫色柄卷的刀柄,拇指頂在刀鐔之上!
他臉上的惡鬼獠牙鐵麵在翻滾煙霧的背景下更顯猙獰,唯一露出的那雙眼睛,此刻燃燒著一種非人的、近乎獻祭般的狂熱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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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深處,倒映著魏公公毫無防備的後心!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凝固。
拂塵裹挾的罡風堪堪觸及服部千夜額前的亂發。
魏公公正竭力扭轉身軀,臉上肌肉繃緊。
周圍官兵的驚呼、鐵甲的碰撞、傷者的呻吟,都成了模糊遙遠的背景噪音。
整個世界,隻剩下服部千夜那柄即將出鞘、帶來絕對死亡的妖刀!
刀未全出,那股斬斷生機、凍結魂魄的刀意已如實質般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