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星被安置在聖庭臨時大營深處一座布有重重淨化陣法的靜室內。
其他受傷的人也如此。
淨靈玄光陣持續運轉,柔和而堅定的清輝如月華流淌,籠罩著她盤膝而坐的身影,竭力壓製、淨化著侵入體內的詭異咒力。
那尖錐般的能量極其頑固,如同活物,不斷試圖鑽向紫府深處,腐蝕道基,纏繞元神。
每一次衝擊,都帶來經脈撕裂、神魂欲碎的劇痛。
她臉色蒼白如雪,細密的冷汗不斷從額角滲出,浸濕了玄紗內緣。
然而,她的眼神卻透過這極致的痛苦,保持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清明。
她沒有像其他重傷者那樣完全沉浸於對抗與療傷,反而在適應了這持續的痛楚後,分出了一縷極其凝練、卻又無比堅韌的神識,如同最細的探針,小心翼翼地觸碰、感知著那股詛咒能量的本質。
這並非魯莽之舉。
在她看來,這詛咒既是危機,亦可能是揭開血煞教真正麵目的鑰匙。
如此陰毒詭異、甚至能一定程度上規避煉虛大能攔截的力量,其源頭絕非尋常邪法,必然蘊含著施咒者最核心的本源氣息與意誌碎片。
她的神識,如同潛入渾濁毒海的夜明珠,在無邊惡念與汙穢中艱難穿行。
起初,感受到的隻有最純粹的怨毒、瘋狂、毀滅欲,以及一種對生靈極致的憎恨,這與血煞教表現出來的癲狂如出一轍。
但淩星並未放棄。
她的神識特質特殊,遠超同階的凝練與敏銳,更帶著一種源自《萬星衍道訣》的、近乎本源的解析之力。
她耐心地剝離著詛咒能量外層最狂暴的情緒渣滓,如同剝開一層層腐爛的繭,向更深處探尋。
過程凶險萬分,那詛咒能量對她神識的侵蝕從未停止,稍有不慎,便可能神識受損,加重傷勢。
她必須將心神凝聚到極致,每一次觸碰、每一次解析,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神識消耗巨大,幾乎難以為繼時,指尖傳來的詛咒能量核心深處,一絲極其微弱、卻與表層瘋狂截然不同的“基底”氣息,被她成功捕捉到了。
那氣息……並非天生的邪惡,反而帶著一種走火入魔後的混亂與痛苦,一種道途崩斷的絕望,甚至,還有一絲早已被漫長歲月和後續瘋狂所掩蓋的、屬於正統道家煉氣士的純正靈力痕跡!
這一發現,讓淩星心神一震!
她強壓下翻湧的氣血,不顧加劇的劇痛,將更多神識投入這點微弱的“異樣”氣息之中。
如同解開一團亂麻找到了線頭,順著這絲純正卻扭曲的靈力痕跡,她開始逆向追溯,感知著詛咒能量深處所烙印的、屬於其最初源頭的模糊信息碎片。
不再是主動“看”,而是被動地“接收”那些隨著本源氣息流淌出的、破碎的時空回響。
恍惚間,她“看”到了一片雲霧繚繞的清修山崖。
一名麵容模糊、但氣質清朗的中年道人,正在同時錘煉肉身與元神,氣血如汞,靈力奔騰。
他修煉的功法堂堂正正,隱約有玄門正宗氣象。
然而,在某個關鍵節點,氣血與靈力的平衡驟然失控,如同決堤江河,狂暴的能量在他體內瘋狂衝撞,經脈寸斷,紫府震蕩……走火入魔!道基瀕毀!
畫麵破碎,轉而是一處荒僻的山穀。
聚集著十幾個身影,個個氣息不穩,麵色或灰敗或潮紅,眼神中充滿了與那中年道人類似的痛苦、迷茫,以及一絲同病相憐的微弱光芒。
他們交流著各自走火入魔的慘痛經曆,交換著壓製魔念、苟延殘喘的粗淺法門。
沒有狂熱,沒有邪異,隻有一群被大道拋棄的可憐人,在絕望中相互取暖,希冀著能找到一線生機。
他們的功法路數各異,但根基依稀可辨,皆出自玄門正道。
“原來……最初竟是這樣……”
淩星心中恍然,一絲複雜的情緒掠過。
這血煞教的源頭,竟是一群因體法雙修出岔、道途斷絕的正統修士組成的自救團體。
然而,接下來的信息碎片,迅速將這絲微弱的暖意擊得粉碎。
她“看到”,隨著聚集的入魔者越來越多,資源變得匱乏,絕望滋生猜忌。
溫和的自救交流,逐漸變成了激烈的功法“改良”爭論。
有人主張繼續溫和調理,有人則開始研究如何“利用”入魔後產生的異種能量,甚至……吸納外界生靈精氣以穩固自身崩壞的道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