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分鐘後,小敏準備了三樣菜,端上桌子後她就進裡屋了。
“我們下班早,六點來鐘就吃晚飯了,咱們倆坐下來不是單純地為了吃喝,但聊天說話不喝點酒也沒有意思,建平你說是吧?”馬興偉的父親是幾千人的廠長,從小生長在這樣的家庭,生活方麵自然少不了講究。
“老同學,我可沒有這些講究,說話聊天喝杯水就很好。”周建平說。
“既來之則安之,你聽我的就行了。”馬興偉從儲存櫃裡拿出一瓶白酒,啟開瓶蓋,給兩人麵前的杯子都倒滿了酒,他端起酒杯,“老同學,為了咱們三四年來的第一次相聚,乾杯!”
“多謝老同學款待!”
“你可彆這麼恭維,這叫什麼款待呀?就是一杯淡酒!說說看,這三四年,你都忙了些什麼?從臉麵上看,你不像整天在地裡種莊稼的樣子。”馬興偉道。
“實話告訴老同學,這幾年我一天莊稼也沒種過。”
周建平把自己販運香蕉、倒弄二手服裝和擺地攤的經曆,向馬興偉一一道來,“直到去年夏天,為了籌備婚事,這半年多我是啥也沒乾。”
“我就說嘛,我最好的同學,學生時代就有頭腦,又有抱負,兼具冷靜務實的性格,怎麼可能甘心被家鄉那一畝三分地束縛呢?”
“但是老同學,我也在不斷反思總結,販香蕉擺地攤,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靠這種投機取巧的小生意,也就混碗飯吃,根本成不了氣候,而且風險相當大。”周建平說。
“喲,難道你不想繼續做生意了?”馬興偉有點吃驚。
“我想暫時觀察一段時間。”
“觀察一段時間?你想觀察什麼?國家政策嗎?現在明擺著,政策肯定是越來越開放。建平,恕我直言,你現在已經成家了,是有家有口的人,你得肩負起養家糊口的責任。”
“多謝老同學提醒,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角色。剛才所謂的觀察,實際上就是等待和尋找機會,我要看看有沒有比倒弄二手服裝和擺地攤更好一點的機會。”周建平道。
“嗯,這個想法我支持!咱們哥們雖然沒有考上大學,好歹也是本市重點中學華興六中畢業的‘新三屆’高中生,整天背個大包,一趟又一趟地從南方城市的舊貨市場往北方倒弄舊衣服,到了這裡再擺地攤,風吹雨淋,饑一頓飽一頓,即使掙兩個錢,我認為也發揮不出你的潛能。”馬興偉非常理解周建平的現狀。
“老同學,借你的酒,我敬你!咱倆畢業分開三四年了,你還是這麼理解我,關心我,這讓我很感動。常言道,人生得一知己足也,你就是我人生中的知己!”周建平說話的語調中帶著激動的情緒。
“感動什麼呀?我又沒給你幫上什麼忙。建平,下一步你有什麼打算嗎?”
“除了等待和尋找機會,具體打算還沒有。”
“尋找或等待機會,你總不能整天上大街上轉悠吧?我覺得你應該暫時找個事情做,一來為了養家,二來為了糊口。”
彆看馬興偉是大企業廠長的兒子,但他絕非紈絝子弟,而且說話辦事很靠譜,否則,他跟周建平這樣的人也成不了好朋友。
“還有第三,一旦機會出現,伺機而動。”周建平補充道。
“咱們倆想到一塊兒了,建平,為了你的機會早日出現,乾杯!”馬興偉把杯中酒一口喝乾了,見周建平還剩了一些,他拿起自己的空酒杯晃悠著,“建平,喝乾,像我這樣。”
“興偉,喝那麼多酒乾嘛呢,咱們聊聊天多好啊!”
“誰也不多誰也不少,每人兩杯酒,你彆推辭,喝酒聊天不是正好嗎?”
馬興偉往杯子裡再次倒滿了酒,“設想是很好,可是你適合乾點什麼事兒呢?”
“是啊,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馬興偉沉默了片刻,他突然看著周建平,“我倒是為你想到了一件事,不知道你願不願乾?”
“什麼事?”
“我們單位在去年成立了一家附屬企業公司,目的是為了解決單位職工的子女就業,並為最後一批返城的下鄉知青安排工作,這家公司跟我們單位的區彆在於,我們的職工是國營性質的,他們則是集體性質。附屬公司新招進來的部分員工屬於嬌生慣養,他們不願意去生產一線,所以,我聽說有些生產崗位需要對外招聘臨時工。”馬興偉道。
“哦,臨時工?”
“對,就是生產車間的臨時工,工作環境可能差點,操作機器,累不累我就不知道了,據說每月工資可能比我們也就差個十塊八塊,估計三四十塊錢。”
“興偉,工作環境再差,還能比擺地攤更差?活再累,還能比我一個人卸兩千斤香蕉更累?這些苦我都吃過了,還有什麼苦我不能吃?隻是我覺得,這麼好的事,能降臨到我的頭上嗎?”周建平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馬興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