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自己重生一世,竟改變了這般多嗎?
這怎麼可以!
他對於皇帝溫和的外表下,深入骨髓的那種巧取豪奪思想太過熟悉了,可正因如此,才更覺膽戰心驚!
他第一次開始痛恨自己的瞻前顧後,求個穩妥,早前應該直接請求賜婚才對,饒是阮阮氣自己一時,天長日久下來,總歸會得個圓滿的,總比現在鬨得進退維穀要好得多。
隻恨自己棋差一招,如現在一般一味隱忍,才叫事情完全脫離自己的掌握,不受控製起來。
皇後離皇帝很近,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豔光奪人的阮琨寧,心裡是一咯噔。
她對於阮琨寧一直都是隻聞其名,卻未曾得見其人,她以為有一日韋明玄會帶著她來自己麵前,卻不想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初見——在皇帝的興味十足的眼神之下。
一眼望過去,皇後心裡先是被她的容色所攝,隨即是心中一緊,到底是多年夫妻,對於皇帝目光裡的意味她委實是太了解了。
可正是因為了解,她才滿心想要發狂的衝動。
她可以花費十幾年鬥倒蘇貴妃,也可以花費十年時間鬥倒宣貴妃,難道還要再抽出十年時間鬥倒下一個女人嗎?
她在皇帝身邊多年,還不曾見過皇帝用這種神色去看人呢,難不成要出一個比宣貴妃還得寵的宮妃嗎?
她容忍一個又一個羞怯的嫵媚的豐豔的窈窕的女人進入後宮,無非是因為這些女人同她都是一樣的,得不到皇帝的真心實意,隻是沉迷在富貴榮華之中。
可是同她是不一樣的,畢竟她們隻是三千宮妃中的一個,而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唯一能在地下同皇帝長眠的人,何必去同她們計較,平白失了身份呢。
可是,她的心頭刺痛,眼前的這個女人在皇帝眼裡是不一樣的!
那她二十多年的隱忍與殫精竭慮又算什麼呢?!
皇後麵上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尊貴儀度,掛著合乎時宜的微笑,一如在深宮中的這些年一般,可禦案掩住的衣擺下,景泰藍點翠的鎏金護甲深深地嵌到了肉裡,可這痛苦全然不及心裡的半分。
皇帝的目光輕而易舉的把她多年不易而無用的隱忍映襯的淋漓儘致,生生的撕開了她竭力保持的最後一絲榮耀與尊嚴,可饒是如此,她還是要端莊典雅的正坐一旁,維持著母儀天下的氣度。
阮琨寧對於皇帝憑空給自己拉了一個仇恨值ax的仇人全然不知,見避無可避,咬了咬牙,終於開口道“臣女阮氏琨寧,機緣巧合之下,能夠同陛下的故人生的有幾分相似,是臣女的福氣。”
皇帝似乎也無意要為難她,眯著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了,輕輕哼了一聲道“罷了,是朕看錯了,平身入席吧。”
隻不過短短片刻,一家人頭上冒了汗,心裡頭的鼓也是響個不停,聽皇帝如此說,心裡頭才隱隱的鬆了一口氣,跟隨侍禮的內侍到了自己府上的席位上。
一家人都不是傻的,或多或少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到底是宮宴之上,眾目睽睽之下,不好當眾說什麼,也隻暗暗地壓在了心裡,表麵上都還是風平浪靜,不露聲色。
崔氏聰慧敏銳異常,從皇帝與阮琨寧的態度上察覺出他們之間可能是有過什麼,她在腦海裡想了想自家女兒容色無雙的容貌,以及皇帝曖昧的態度,前朝錯綜複雜的局勢,一縷愁絲難得的浮到了臉上,心裡頭隱隱的有了幾分擔憂。
落座後,大概是崔氏此生第一次做出有些失禮的舉動——坐定後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她雖擔憂,卻也知曉此時此地都不適合談論此事,隻是穩穩地捏了捏阮琨寧的手,眼神裡帶著無聲的鼓勵與信任。
阮琨寧心中一暖,對著崔氏微微一笑,不知晃花了多少人的眼。
饒是許多人心頭波動不已,但是能夠來參加宮宴的都不是泛泛之輩,內心的情緒都壓製的很好,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的。
宴席上的一切都很順利,廊下奏中和韶樂,秩序井然,君臣相得,歌舞升平,言笑晏晏,皇帝不勝酒力,中途離場之後,場麵反而卻更加的熱鬨了。
皇帝坐在這裡,有意無意的,對於群臣而言到底是一種無形的束縛,他一走,也隨之輕鬆了起來,群臣之間的言笑聲也大了起來。
一行持盤宮人儀容肅整衣裙款款的走下來,按先後序,依次向著每個桌上放下禦賜的菜肴。
走到阮琨寧麵前的宮人恭謹的跪下身,將手裡的盤子雙手遞給她,阮琨寧伸手接過,感覺到一個紙條順勢塞進了自己手裡頭,心裡頭是一驚,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宴席中間是樂府排練的歌舞,舞姬身姿窈窕,動作柔雅曼妙,也是舞中的高手了,一時之間,許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姬身上。
阮琨寧到底是心裡頭有事,想了又想,還是趁著周邊人不注意,悄悄地打開了紙條,那上頭隻大氣淋漓的寫了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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