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的時候,皇後自然是無比尊貴的,太後之下後宮第一人,可如果皇帝駕崩了,新帝卻不是皇後所出的話,這可尷尬了,過慣了一人之下的日子,接下來要度過的卻是仰人鼻息的生活,那種落差可不是誰都能忍受得了的。
再者,新帝的生母,當初自己麵前唯唯諾諾的妾妃,居然同自己平起平坐了,甚至於隱隱的蓋住了自己一頭,這怎麼能叫原本在後宮說一不二的皇後忍得了呢?
雖說嫡母站著名分,可是隻要不是一條繩子勒死你或者當眾打死你,暗地裡真的磋磨呢或者說是叫人去作踐你,一落千丈的態度,人情冷暖的人心,真的發作起來,任誰都是受不了的,再者,彆人也不會傻到為了一個過氣的皇太後,真的去上折子得罪新帝。
並非皇帝生母卻坐上皇太後位子的並不是沒有,可日子卻也不見得有多舒服,除非你是自己家族勢力極大,大的隱隱的能叫皇權忌憚的。
可若是真的這樣,這個家族又能夠存在多久呢?
總而言之,想要舒舒服服的度過皇太後生涯,必然要有一個無比孝順,肯對自己順從的兒子才對。
皇後也知道自己是在鑽牛角尖,心態有失,不似自己多年以來的謹小慎微,這是個很不好的苗頭。
韋明玦雖然也是自己的兒子,正經的嫡子,可是真的論起身份來,他是不如韋明玄的。
而且,這些年他們兄弟倆接受的教養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她也不想兩個兒子將來生隙,所以從小到大,韋明玄接受的是正統的君主教育,而韋明玦卻是標準的富貴閒王教育。
再者,謝氏一族傾力培養的也隻是韋明玄罷了,那麼多的心力與人脈都搭進去了,臨時再換人什麼的,根本是不切實際的。
皇後也知道,若是再這樣繼續下去,隻會叫韋明玄同自己越來越遠,可她自己心頭的那個坎兒,卻是怎麼都是越不過去,隻好稱病,避開了韋明玄這幾日的請安。
至於韋明玄所求自己的事情,她更加不想幫忙了。
中秋宮宴上皇帝既特殊又曖昧的態度,叫皇後對阮琨寧拉起了一級警報,她甚至於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個女人大概先天是來克她的。
她先是奪走了自己的兒子,眼看著自己的丈夫也被迷住了,簡直是見鬼了,傳說中的狐狸精也是不過如此了。
今日聽說皇帝遇刺的時候驚慌失措之下她的心險些要跳出來,可是當得知皇帝無礙,阮家的姑娘卻身受重傷的時候,她反而說不出心裡頭到底是什麼滋味來。
她怕,這是另一個宣貴妃,不,是比宣貴妃更加得寵的女人。
她心裡頭又有幾分隱隱的期待,畢竟傳過來的消息不是說傷得很重嗎?萬一真的不治身亡了……也未可知啊。
她給太醫院裡頭自己的人遞了消息過去,希望無聲無息的解決了阮琨寧,可收到的消息卻是皇帝派了自己的心腹過去,一絲消息也沒有走露出去,脈案與所用的藥材也是瞞的死死的,她的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了。
賤人!何德何能,得到這般的優待呢!
聽到韋明玄的請求,皇後更是窩火了,這個兒子是真的被迷倒了心竅不成,簡直是昏頭了!
皇後不耐煩見他,也不想再說什麼了,索性三言兩語的打發了他,自己也得個自在,悶著生了一會兒氣,她心裡頭倒是另外有了個主意,衝著一側的雪琅招招手“送個消息到家裡頭,叫他們送個人來給本宮作伴吧。”
皇後不搭理他,韋明玄也沒有法子,叫熙和公主那邊的眼線仔細看了看,那邊回報說是那裡一切如常,隻是把守的格外嚴了幾分,他這才勉強放下心來。
雖然不想承認,可他也知道熙和同阮阮的關係異常的好,若是阮阮真的傷的厲害,她隻怕也不會這般的安靜,老早炸開鍋了。
韋明玄終於放心下來,可是再一想皇後的態度,又忍不住輕輕地歎一口氣。
他獨自坐在書房前的台階上,沉默的呆了很久。
重來一世,有些事情確實是變了,可有些事情,卻還是昔年舊景。
前世,自己與皇後為著各種事情,到頭來也是漸行漸遠了。
阮阮與自己分開,嫁入了榮王府之後便同韋青柯一道離開了金陵,遊曆四方去了。
那時候他傷心難過,連一線紅都不敢見,隻怕叫自己想起他們成婚當日的滿城金粉,十裡紅妝,更添幾分失意黯然。
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並不是天長地久,阮阮卻像是融入了他的生命裡一般,她離開了金陵,也帶走了他半顆心。他大病了很久,朝臣們都極為憂心,畢竟他還沒有成婚,膝下也沒有一子半女,難免會國祚不穩,人心動蕩。
底下不知道是聽說了什麼風聲,也有人進獻了美人,許是想著討他的喜歡,樣貌姿態居然與阮阮有幾分像,雖是差她許多,卻可以說極出色的了。
他一個都沒收,全部都返回去了。
何必呢,阮阮已經成婚了,自己卻在這頭收用了幾個與她相貌有幾分相似的,豈不是無端叫她難堪,夫妻生隙?雖然他與阮阮到底也沒有成,可還是希望她能過得好,哪怕那個人並不是自己。
再者,有些人真的是沒有辦法替代的。
他喜歡阮阮,那是完完整整的喜歡這個人,再不會有彆人了。
生的像她的不行,儀態像她的不行,性子像她的也不行,那些都不是她。
他心裡頭的那個姑娘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除了她,誰都不行。
找一個所謂的替身,既是侮辱了阮阮,也是侮辱了他自己,更是對不住他們曾經有過的情意。
至少後半生,他還可以抱著這一點曾經有過的溫情取暖。
其實也不錯了。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