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迷養成手冊!
按照往年裡的舊例,今年的瓊林宴還是在瓊林苑舉辦。
見君何日?瓊林宴罷醉歸時。
這一日的浩浩榮光,大概是普天下的讀書人都向往,並為之努力的。
許多人隻知道文天祥是宋朝的丞相,卻少有人知道他也是曾經拿過狀元的,並且還曾經做過一首瓊林宴的詩——《禦賜瓊林宴恭和詩》,以其來描寫瓊林宴盛況“奉詔新彈入仕冠,重來軒陛望天顏。雲呈五色符旗蓋,露立千官雜佩環。燕席巧臨牛女節,鸞章光映壁奎間。獻詩陳雅愚臣事,況見賡歌氣象還。”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這才是人生一大樂事。
宋成易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麵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平和,並沒有因為自己身處瓊林苑——這個天下文人莫不向往的地方,顯得張揚狂妄。
鹿鳴宴已經過了,他隻差這一場瓊林宴了。
他到的很早,現在來的人還很少,時不時的有宮人穿梭著往桌案上添置格式的點心果子,正是在忙著的時候。
按照禮節而言,他委實是來得太過於早了些,可是也沒人會真的去怪他。
畢竟今日能參加的,除去三甲也是考官們以及皇帝與諸皇子了,自己雖是頭名狀元,聽起來極為好聽,在這群人麵前卻也沒得擺譜。
再者,這也是很好的一個在君前展示自己的機會。
畢竟,等過了今日,再見到這些頂端人士的機會可少了。
按舊例,狀元會被授予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從此在翰林院慢慢地熬上幾年,弄好了再有機會外放,等做出了點成績之後,再靠著自己的人脈慢慢升。
狀元的名頭呢,現在看著還是天下魁首,可真的到了翰林院裡頭,真的是泯然於眾人了,那裡頭的人,隨便扒拉出來一個都不是等閒之輩,細看一下,哪一個不是昔年才華橫溢的三甲呢?
宋成易看的很明白,也很知道一個道理——人要能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住繁華。
不經過幾年的磨礪,把自己的性子沉澱下來,殺一殺那些輕浮的少年銳氣,想著做出點事情來叫人眼前一亮,那才是在癡心妄想呢。
他是本屆的狀元,卻也是少有的遭了風波才坐穩的狀元。前些日子的科舉舞弊風波,幾乎橫掃了本屆參考的所有舉子,隨即又波及到了前朝去,雖然最終還是被壓下去了,可那些市井流傳的風言風語,卻也或多或少的會對於宋成易的仕途官聲產生影響。
他的父親安國公,在諸皇子的奪嫡之中始終沒有表露出自己的意向,是不想被牽扯到奪嫡之爭這個泥潭裡頭去,想著獨善其身罷了。
可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又哪裡有人真的能避的開呢。畢竟安國公在朝中的影響那般大,先代安國公在軍中遺留的勢力也沒有完全的消散掉,加之又是開國的幾位國公之後,一舉一動難免的都會惹人注目,遭到各式各樣的解讀。
而自己作為他的兒子,卻同六皇子交好,也算是六皇子一派的人了,更加難免的會叫人多想,並將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來。對於除去六皇子一脈的人而言,既然沒辦法為自己所用,那順理成章的毀去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了。
這次衝著自己來的這場風波,是很好的一個證明。
宋成易是讀書人,但是卻並不迂腐,他並不是隻知道談論詩書風月,卻毫無實乾篤行的百無一用書生。
他是安國公的嫡出幼子,上頭還有兩個兄長,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注定是沒有辦法承爵的,好在,他也從來都沒有盼望過那個爵位。
男人當然應該自己手把手的去創立一番事業,那才真的是得以青史留名的事,窩在家裡頭守著先祖的功績啃老像什麼樣子呢,他沒有輕看自己兄長的意思,隻是人各有誌罷了。
宋成易心中有自己的一番誌向,也有自己的追求,他需要一個能夠跟他推心置腹的主君,真正的將他的能力發揮的淋漓儘致。
皇長子太過傲氣,經不得事,隻恨不能用鼻孔看人,蘇丞相一旦乞骸骨,皇長子一派隻怕立刻要倒一半,實在稱不上好的選擇;而二皇子卻恰恰同皇長子相反,明麵上極為禮賢下士,麵子工程做的比誰都要好,在士林當中的聲明也是極好,可每每行事之中卻掩不住狡猾陰狠的本性,陰損本性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
這種人隻怕是隻可共患難,未必能共富貴——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
他本以為自己可能真的要如此一世了,卻不想竟被自己瞧見了轉機。
也是機緣巧合,他前幾年偶遇了六皇子韋明玄,稍稍說了幾句,居然意外的很是談得來,無論是政見還是其他的許多觀念都極為相合,頗有相見恨晚之感。
六皇子雖然在年歲上比皇長子與二皇子不如,可是心智眼光卻要比他們老練毒辣的多,性情手腕也最像今上,饒是他自恃有幾分天資,卻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宋成易不是不知道,許多的偶遇其實並不是偶遇,那很可能是六皇子刻意設計的一次會麵,可是大家對於結果都很滿意,那足夠了,也沒必要去深究那些最初的小小計謀。
事實上,那的確是韋明玄刻意設計的,他也沒有花費什麼心力,隻是找了個無傷大雅的機會會一會前世的能臣罷了,至於宋成易現在是否願意上他的船,那誰都不知道,能成固然很好,成不了也無所謂。
當然,若是真的說起來,韋明玄還是希望能成的。
上一世,這個宋成易是十成十的能臣,進過翰林院,協理過軍務,外放知過地方,南下治過洪水,東邊理過蝗災,最終才坐穩了大學士的位子,等到了後期,他建立的功勳,已經可以展望丞相之位了。
韋明玄前世與他磨合了幾十年,算得上是君明臣直,多年下來也算是知根知底品性頗通了,如今再見到年少時候的他,當然很知道應該怎麼去摸他的脈了,談起話來自然是一說一個準。
前一世的宋成易是一隻滑不留手的狐狸,任誰都捉不住他的尾巴,可這一世他到底還年輕,眼光雖然較之同齡人毒辣銳利了許多,可是缺少了那份走南行北的曆練,也沒有真正的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過,難免還稍顯青澀稚嫩,同韋明玄這種真正的老油條比起來,自然還是差著火候的,難免會輸他三分。
他們彼此對於那次見麵都很是滿意,惺惺惜惺惺,這麼慢慢地有了交往,自然而然的,宋成易走進了六皇子的隊伍裡,再然後,一切都順理成章了起來。
宋成易的手指輕輕的在杯盞的低端畫了畫,心底一片澄明這場儲位之爭,其實已經差不多定了一半了,他猜想,皇帝的心裡頭,此刻隻怕已經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