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琨碧麵色微微一僵,心裡頭也隨之擰了一個疙瘩——怎麼完全……沒有自己想象中的交口稱讚呢?
難不成是因為這個古代跟後世的審美水平不一樣嗎?
不,不會的,之前自己給二皇子的那些詩詞,不都是很成功的嗎?可見並不是這首詞不好。
是了,一定是他們想繼續看一看自己的實力,想叫自己接下來發揮的不好,給阮琨寧挽回一點可憐的麵子!
隻是可惜了,自己可不是那些蠢得什麼都不知道的千金小姐,相反的,自己肚子裡頭承載的可是五千年的文化底蘊,或許會怕彆的,可是對於這些寫詩作詞的事情,自己卻是誰都不怕的!
她壓下心底的諸多思量,繼續淺笑道“諸位既然想聽,那自然還是有的,方才作的是蝶戀花,太過於女兒情懷,這一次,便以漁家傲,講一講家國萬裡吧。”
阮琨碧略微一思量作態,才繼續吟誦道“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麵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裡,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阮琨寧的手指輕輕的拂過低垂下來的梅枝,依舊是不動聲色。
這首詞的作者依舊是大名鼎鼎,北宋範仲淹是也。
慷慨雄放的情懷,大氣淋漓的視野,蒼涼而悲壯的基調,自古以來便為人所稱頌。
如今阮琨碧麵對的可不是閨閣的小女子,而是真正可以在朝堂上講評風雲的士大夫,所以她也投其所好,說出了這一篇雄壯高昂的邊塞詞,想要奪人眼球,一舉取勝了。
隻是這首詞吟誦完了,她想象中的讚譽之聲卻依舊不曾傳出來,四周人看她的眼神沒有什麼驚豔讚歎之色,反倒是有一點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謝宜舫畢竟是阮琨寧的師傅,也避嫌一二,沒有開口問什麼,倒是徽嵊先生撚著自己的胡子看了看阮琨碧,眼神裡頭有幾分奇異的笑意,道“可還有彆的詞作嗎?不妨一道說了吧。”
阮琨碧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臉上也帶了幾分茫然,心裡頭也莫名的有些發慌,卻還是不想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想了想,到底還是繼續吟誦道“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這一首,卻是辛棄疾的名篇《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借古述今,意深而味隱,句句有金石之聲,也是難得的佳品。
叫阮琨碧一顆心往下沉的是,直到現在,還是沒有人對她發出讚歎褒美之言,反倒是一個個意味深長的盯著她——這可不是什麼好的征兆!
她雖然有時候搞不清楚狀況,卻也看得出場上情況不太對,是以吟誦完這一首詞之後便不打算再度開口了,便淺笑著得宜的向著在場諸人躬身,深施一禮,道“小女子信手所作的幾篇罷了,入不得諸位的眼,見笑了,如今卻江郎才儘,再也作不出了。”
盧庭州定定的看了看她,並沒有什麼點評,卻轉向阮琨寧道“殿下如何呢,可準備好了嗎?”
阮琨寧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揚聲道“這種事情從來都是隨心而發的,哪裡用得著什麼準備?即刻便好!”
她轉向一側的諸多名士,微笑道“哪位手頭還留有紙筆,可否借來一用?”
崔博弦離她近幾分,見狀便在自己案前一指,笑道“我這裡便有,雖是粗陋之物,但這個靠的是手上的功夫,與外物無關,想必阿寧也是不會嫌棄的。”
阮琨寧款款的走到他身前去,上手輕點一下,的確無礙,便笑道“自是無礙的,有勞表哥了。”
她的確並不在意紙筆的好壞,實際上,二皇子專門為這些名士大儒準備的東西,再壞也絕對是上等水平。
再者,琴棋書畫這些東西考量的都是實打實的功夫,跟外物沒多少關係,真正的大家即使用隻有六根弦的琴也一樣能彈奏好,是這個道理。
阮琨碧初時還有些不明所以,此刻卻看懂了一些,臉色微微一變,急忙道“我們比的是作詩,你卻叫人準備紙筆做什麼?莫非是看自己不如我,所以故意要投機取巧嗎?”
溫昊禹在旁哼了一聲,朗聲道“荒謬!你從哪裡聽來說比試便隻能作詩的?琴棋書畫君子六藝哪一個都是可以的,你隻要自恃自己本事夠,彆人便是翻出花兒來也一樣贏不了你,相反的嘛,”他冷笑了一聲,彆有深意道“若是掛羊頭賣狗肉被人戳穿了,那可是丟人丟到家了!”
阮琨碧被他幾句話說的臉色張紅,可是她到底心裡頭有鬼,也不敢明刀明槍的去反駁,聽溫昊禹陰陽怪氣的諷刺了自己幾句,心裡頭又有些打鼓——他不會真的知道些什麼吧?
不,不會的!
她很快便打消了這個疑慮,畢竟看一看周圍其他人的神色,都沒有表露出來什麼呢,再者,自己說的詩詞都是這個古代還不曾出現過的,他們能從哪裡找問題?還是自己太過於疑神疑鬼罷了。
這麼一想,她也定下心來,看著阮琨寧葫蘆裡頭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阮琨寧卻並不著急,她的衣袖太長,便示意雲舒幫她將兩隻衣袖挽起,露出了兩截玉腕,眼見著不會礙事了,這才笑微微的走到書案前,仔細瞧了瞧,這才下了主意。
左手執羊毫筆,右手執狼毫筆,輕抬手腕,分彆叫手中的兩支筆飲了墨,略一沉吟,便將那兩隻筆分彆落在了左右擺放整齊的兩張宣紙上。
那兩張宣紙是擺在桌案上的,離得遠些的人卻是根本看不清楚,也隻能見她筆走龍蛇極為自得,卻聽崔博弦驚歎一聲,周圍人這才心癢了起來。
崔博弦可不是什麼沒見識的村婦,對於一點小事便要大驚小怪,更何況是對於書法。
他的座師安巍便是當代的書畫大家,在書畫之上的造詣堪稱登峰造極,崔博弦跟著耳濡目染,總該眼光格外高些才是,能叫他出言驚歎,想必當真是十分了得的。
其餘人有這樣那樣的顧忌沒有上前,盧庭州幾人卻沒有,聽得崔博弦一聲驚歎,便有些坐不住了,一起走了過去,冷眼一瞧,麵上具是流露出驚訝讚歎之色。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