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也真是的……”
仆從無奈地歎了口氣，緩緩勒住韁繩：
“這位都伺候他這麼多年了，連副薄棺都舍不得……。”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隱沒在了這寂靜又壓抑的黑暗之中。
臉上的神情複雜難辨，像是憐憫，又像是兔死狐悲的戚然，似乎從這件事裡看到了自己未來的影子。
人命輕如草芥，生死榮辱，全憑上位者一念之間。
“好日子哪是那麼容易享的？”
小廝嘴角浮起了一抹譏誚的笑，那笑容裡，既有對逝者的感歎，又帶著一種滄桑，似乎已對這類事件早已司空見慣，已然麻木。
“哎，聽說二爺又要納一房妾室進府，真的假的？”
仆從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問那小廝道。
那神情，既有對又有人要陷入這李府旋渦的感慨，又有抑製不住的好奇。
“你說的是救了浩少爺的那位吧？”
小廝挑了挑眉，反問道。
一聽這話，仆從眼中原本的那絲複雜情緒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羨慕：
“既然救了浩少爺，那這位進府後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嗤！”
那小廝嘴角一勾，冷笑一聲，臉上神情滿是不屑，鼻子裡輕輕哼出一聲：
“本來呢，也許是差不了。可現在嘛，就難說囉！
瞧見沒，眼前這位純粹是被那女人連累的，倒了八輩子黴，遭了魚池之殃！不然的話，好歹還能多活些時日！”
說到這裡，小廝抬了抬下巴，示意仆從看馬車上那長條狀的物品。
“咋回事？”
那仆從一下子就來了興致，身體往前湊了湊，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兩人一邊低聲嘀咕著，一邊將車上那長條狀的物品拉了下來，隨意的扔在了地上。
物品落地時，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在這死寂的亂葬崗裡格外刺耳，仿佛是生命最後的歎息。
“就這樣扔著，不埋也不遮掩一下？
要是被二爺知道了，咱們可沒辦法交代！”
那仆從皺著眉頭，滿臉擔憂的道。
“怕啥？明天就是一具白骨了。這地方，野狗、禿鷲……有的是吃死人的。
這大晚上的，你要是想埋，你自個兒埋去，我可不想在這兒受那份活罪！”
小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催促著趕緊離開這個死寂、荒涼、恐怖之地。
待那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後，淩雲才從濃稠的黑暗中走出。銀白的月光傾灑而下，細細地為她勾勒出了一道清冷而孤寂的輪廓。
她緩緩來到那被扔下的長條狀物品前，素手輕抬，元力自掌心湧動，化作一隻無形的手，小心翼翼地剝開了外麵的包裹物。
刹那間，一張仿佛被歲月反複揉搓過的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撞入了她的眼簾。
白發乾枯且雜亂，褶皺層層堆疊，深不見底，猶如歲月親手犁出的溝壑，密密麻麻。
皮膚乾癟得也好似曆經了無數個旱季，水分被徹底榨乾的老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