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昭望著那幅字,眼底終於浮出一絲裂縫。
他緩緩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金磚上:“臣知罪。但殷一寒,臣已送出京城。若陛下要追,可先下旨奪臣爵、收臣兵權。”
殿中再次陷入死寂。
更漏三聲,像鈍刀割肉。
君淩閉上眼,仿佛看見黃河岸邊的饑民,看見北境凍裂的軍旗,看見江南鹽車上被抽得皮開肉綻的纖夫……他若此刻翻臉,宗室、邊軍、鹽稅、漕運,都將隨之翻江倒海。
再睜眼時,少年帝王眼底血絲縱橫,卻歸於一片冷寂。
“攝政王君昭,擅赦人犯,罰俸三年,閉門思過一月。殷一寒——”
他頓了頓,聲音像刀鋒劃過礪石,“即刻發往雲中軍前效力,無詔不得入京。若再犯事,兩罪並罰,縱逃到天涯海角,朕亦取他性命。”
君昭叩首,良久,起身,退三步,轉身。
殿門合攏前,他聽見身後少年低低一句:“皇叔,下一次,朕不會再退。”
銅門闔死,紫宸殿重歸寂靜。
君淩獨自立於禦階之上,窗外天色已大亮,雪光映得金磚一片刺目。
他忽然想起昨夜批閱到的那句詩——“欲將血淚寄山河,去灑東山一抔土。”
少年帝王俯身,拾起那幅被撕裂的“克己複禮”,手指撫過斷裂處,輕聲道:“姑母,朕先還你一次;下一次,朕要你還朕整個天下。”
雪霽,宮牆上傳來第一聲晨鐘,悠遠沉重,像給大安王朝的新歲,蓋上不堪回首的往事。
君淩以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卻不想半月後,傳來雲中軍前線急報。
殷一寒在軍中不聽號令,擅自行動,致使一場關鍵戰役失利,折損了不少兵力。
君淩怒不可遏,手中的戰報被揉得皺巴巴。他即刻下旨,命人將殷一寒押回京城問罪。
君昭得知消息後,再次進宮求情。
君淩坐在龍椅上,眼神冰冷,“皇叔,上次朕已退讓,這一次,國法難容。若再姑息,朕何以服眾,何以治天下。”
君昭見求情無果,卻也不再堅持,隻是默默退下。
殷一寒被押回京城,依照律法將被斬首示眾。
長公主聽聞自己的獨子竟然被處以極刑,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住了。她瞪大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悲痛欲絕,進宮大鬨。
君淩強忍著內心的波瀾,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他微微顫抖的雙手卻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對長公主道:“姑母,朕已仁至義儘,國法在前,朕不能再徇私情。”
此事過後,君淩威望大增,也讓朝中眾人明白,他這個帝王,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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