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夏天夜幕來得要晚些,但七點多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西邊的天空還殘留著一抹暗紅色的晚霞,政府大院裡路燈次第亮起,在水泥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何明陽三人在辦公樓前的台階上耐心等待著。
何明陽不時抬手看表,金屬表帶在路燈下泛著冷光。
他身後的辦公樓裡,不少窗口已經亮起了燈光,像一個個發光的方格。
偶爾能看到裡麵晃動的人影,卻更顯得樓前的空曠寂靜。
距離何明陽到這裡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秒針走動的聲響仿佛就在耳邊。
何明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惱怒的瞥了馮一新一眼,眼神像刀子般銳利。
這個老小子剛才恐怕是在騙自己,想靠自己奔波出醜狼狽的樣子。
他在心裡暗罵,拳頭不自覺的攥緊又鬆開。
就在何明陽暗自咒罵時,一輛黑色轎車悄然駛進政府大院,輪胎碾過地麵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車燈劃破黑暗,像兩柄利劍直射何明陽。
何明陽立刻挺直腰板,臉上堆起笑容,眼睛緊盯著緩緩駛來的轎車。
車子在他們麵前穩穩停下,發動機的嗡鳴聲還未停歇,何明陽已經一個箭步上前,在景元光下車前就拉開了後車門。
他彎腰伸手護在車頂邊緣,動作熟練得像是演練過無數遍,恭敬的等待著蘇木下車。
蘇木邁出車門時,何明陽立刻伸出雙手握住蘇木的右手,熱情的說道:“蘇市長,歡迎到文崇來視察工作!”
握手前何明陽不著痕跡的在褲子上擦了擦掌心的汗,握手的力度恰到好處。
蘇木笑著點點頭,解釋道:“從市裡來一趟文崇要幾個小時,我就想著明天不休息了,直接來看看情況,下個星期就不過來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疲憊,眼角微微下垂,看起來最近累得不輕。
聽到這話,何明陽緊繃的肩膀明顯放鬆下來,懸著的心也落了地。
他轉頭對從另一邊下車的高淵明點頭致意,然後趕忙說道:“連續兩個星期的視察確實辛苦,酒店已經準備好了,您和高秘書長要不要先休息一晚?”
他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帶著詢問的神色。
蘇木揉了揉太陽穴,疲倦的說道:“確實有些累了,今晚先休息吧。”
他停頓了一下,直視何明陽的眼睛道:“明天何書記和陳縣長陪我去信發鋁業轉轉。”
儘管有韓天行監督,但蘇木也沒有完全放心。
既然來了文崇,他必須親眼看看信發鋁業的情況。
工人們的工作環境、安全措施,每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
他暗下決心,如果再發現類似上百名工人患矽肺病的情況,哪怕和韓天行關係再好,哪怕信發鋁業對文崇經濟發展貢獻再大,該關停的也必須關停。
何明陽試探性的問道:“要不要讓馮書記也一起陪同?”
蘇木看向何明陽身後的馮一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馮書記幾周沒回家了?”
馮一新摸了摸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思索道:“差不多一個月了。”
蘇木板起臉寒聲說道:“你這是要做三過家門不入的大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