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您孫賊來電話了——”
尖銳又滑稽的手機鈴聲像顆石子,在鴉雀無聲的市委三樓會議室裡炸開,一遍遍撞著牆麵反彈,連空氣裡懸浮的灰塵都似被震得簌簌發抖。
陳立東僵坐在會議桌前,指尖死死掐著褲縫,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
他想立刻按掉這丟人的鈴聲,可眼角餘光瞥見主位上閉目養神的程路剛,後背瞬間竄起一層涼意,連動一下都怕引火燒身。
此刻他的腳趾在黑色皮鞋裡瘋狂蜷縮,指甲幾乎要摳穿鞋底蹭到地麵,座椅扶手被他攥得指節發白,腦子裡隻剩一個念頭:要是能立刻鑽到桌子底下去,或者憑空消失在這會議室裡就好了。
“接。”
程路剛依舊沒睜開眼,眼簾輕垂著遮住眼底的情緒,隻從微抿的薄唇裡淡淡吐出一個字,聲音不高,卻像塊冰錐紮在陳立東心上。
陳立東如蒙大赦,又慌得手忙腳亂,從西裝內袋裡飛快的掏出手機,因為動作太急,手機差點滑落到地上。
他慌忙用另一隻手接住,指腹還沾著掌心的汗。
可還沒等他按向接聽鍵,程路剛的聲音又慢悠悠飄來:“按免提。”
陳立東喉結滾了滾,不敢有半分遲疑,乖乖按下綠色接聽鍵,又顫著手點了免提。
“喂,陳秘書長,你們到哪了?”
手機揚聲器裡立刻清晰傳來林瑾月清脆的聲音,帶著點焦急的尾音,在寂靜的會議室裡格外突兀。
陳立東飛快抬眼瞟了程路剛一眼,見他依舊維持著閉目養神的姿勢,隻是眉頭似乎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
他趕緊低下頭,使勁咽了口唾沫,喉結動得格外明顯,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我、我們還沒走。”
電話那頭的林瑾月沒再說話,隻有輕微的呼吸聲透過聽筒傳來。
過了幾秒鐘,一道沉穩些的男聲響起,蘇木接過林瑾月遞過來的手機問道:“喂,陳秘書長,是有什麼緊急情況嗎?”
“為什麼現在還不走,不下班了嗎?”
陳立東又偷瞄了程路剛一眼,對方眼睫都沒動一下,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總不能說他們點背,坐電梯的時候剛好碰到程書記把他們全扣在這兒,就為了等蘇木來吧?
“喂?”
“喂?”
“陳秘書長還聽得見嗎?”
蘇木沒等到回話,接連追問了三聲,聲音裡的疑惑越來越重。
陳立東盯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通話時長,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他也想下班啊,哪怕晚走半小時、一小時都沒關係,可現在被程路剛攥在手裡,連說句話都要掂量再三。
他在心裡瘋狂懺悔:要是上天能給個重來的機會,他今天絕對準時準點打卡下班,半點不耽誤!
“他聽得見,但是他不敢說話,是我不讓他們走的。”
程路剛終於睜開了眼,黑眸裡沒什麼溫度,語氣依舊淡淡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會議室裡原本裝死的眾人,尤其是幾個政協副主席、科室主任,此刻都悄悄抬了頭,眼神裡滿是緊張和期待。
他們心裡跟揣了隻兔子似的:程書記這位靜海第一大佬是要跟自己剛來的領導對線啊!
以後他們在這座市委辦公樓能挺起腰杆做人,還是繼續縮著脖子當孫子,全看蘇木這次怎麼接招了!
可讓眾人失望的是,程路剛說完這句話後,手機那頭突然沒了聲音,連呼吸聲都仿佛消失了,隻剩下手機中傳來車來車往的聲音。
程路剛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極淡卻透著冷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