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笑了，“你不僅是隻認得老爺太太，你還認得寶玉和寶釵，凡是和太太關係近的，哪一個你不是上前討好。我們算什麼，生你的姨娘那是奴才下人，我這個兄弟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庶出，自然也是上不得高台麵。不比三姐姐，一出生就是高貴的人，由太太教導著，身份更是貴不可言。”
趙姨娘有心阻攔，兩人確實吵紅了眼睛。
探春不輕的拍了一下桌子，咬著牙道：“環兒，不是我說你，你自己不莊重，也怪旁人瞧不起嗎？你去瞧瞧寶玉，在照一照鏡子看一看自己，自己哪裡比得上寶玉。”
“我哪裡比不上，你倒是說說。我相貌猥瑣，比不上你們一個個的好看，我就低人一等了？”
探春站起身，“何止是相貌，你的一言一行，又何曾比得上寶玉，不說旁的，寶玉對姐妹們是什麼樣子的，你也看看。前陣子你在太太那兒，寶玉不過躺在那兒，你看他不順眼，居然拿蠟燭燙傷了他的臉，你可顧念半點手足之情？心腸歹想，心胸狹隘，你對得起寶玉嗎？”
趙姨娘著急了，“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弟弟。”
賈環似乎沒有生氣，他靠在榻上，笑了，“燙傷？燙死他都不為過。”
趙姨娘和探春聞言都嚇了一跳。
探春指著賈環，“你……你說什麼？”
趙姨娘拉著探春的胳膊，“你聽錯了，他腦子不清楚，這陣子發瘋了。”
賈環拍了拍身上的灰，嘴角微微上揚，“你不是都聽清楚了嗎，還問什麼？”
“那是你哥哥！”
“我那聰明好學如寶玉一般的好哥哥，當著親媽嫂子弟弟的麵，調戲親媽身邊的丫鬟，拉著彩雲的手不放。子淫母婢是什麼罪名，我燙他都是輕的。”
探春沒想到是這麼一回事，她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隻是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不願意聽這話。
“你胡說什麼，寶玉隻是愛和女孩子玩罷了，再說那彩雲，隻是一個小丫頭，摸手就摸手了。”探春越想，越覺得不是什麼大事。
“再說了，寶玉長得就好看，你怎知那彩雲不是心甘情願的。”
賈環嗤笑一聲，“人家往回抽了好幾次手，寶玉死活不放，彩雲求救似的看著我，我這才動的手。如果這還不算不願意，那怎麼才叫不願意，難道叫她一個丫頭，上去打主子兩巴掌再罵他一聲滾才叫不願意？然後她被打一頓發賣出去，這就好了？這你就滿意了？”
探春也有些著急，“你胡說什麼，蠢材！寶玉最心疼女兒家，若她實在不願意告訴寶玉一聲不就成了，寶玉難道還會打她不成？”
“說彆人是蠢材，怎麼不看看不看看你自己。太太和二嫂子都在屋子裡，再晚一會兒叫她們看見，你覺得彩雲的下場會好過？自己兒子調戲女子，怎麼可能是寶貝兒子的錯，肯定是那彩雲蓄意勾引，不將彩雲打一頓趕出去，能解太太的氣？“
探春覺著賈環如今是越來越不可理喻。
她看向賈環，“太太慈悲心腸，根本不會像你說的那般。話說回來，就算將彩雲趕出去又怎麼了，一個丫頭罷了，何苦叫你燙傷寶玉，孰親孰遠你還分不清嗎？”
賈環點點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賈探春，“一個丫頭罷了，哦，原來是這樣。”
探春狐疑的看向賈環，“你什麼意思？”
賈環笑了，“也幸虧你千看不起萬瞧不上的姨娘伺候了老爺，讓你成為侯府的千金，否則姨娘被配給家裡的小廝，你就隻是個丫頭，還不如彩雲呢。恐怕當日被寶玉調戲，極有可能被太太打一頓發賣的就是三姐姐你了。”
“你！”探春氣急了，上前一步狠狠的瞪著賈環。
她氣得有些發抖，伸出手指指著賈環，“就不說彩雲的事情，就隻說你，你難道就沒有半點嫉妒二哥哥的心思？”
賈環麵色不改，相比之下冷靜許多，“嫉妒怎麼了，你怎麼不看看他待遇比我好多少？他能住進大觀園，自己有大宅子，我十幾歲還隻能跟姨娘一起擠小屋子。家裡有什麼好東西不是指著他來，你去怡紅院看看，好東西數都數不過來，他屋子裡的襲人東西都比我多，我又有什麼？我但凡問一句那是什麼，他反倒罵我是蠢材，罵我沒見過好東西。是我不想看好東西嗎？家裡有什麼好東西，我配看一眼嗎？”
探春氣笑了，“嗬嗬，你隻看到他的東西比你好，你怎麼不看看他是嫡你是庶，老太太和太太多補貼一些，又與你有什麼相乾，你又生的哪門子的氣？”
賈環盯著探春，“好東西不給我，還不讓我嫉妒？除了老太太太太賞的，那日常的份例呢？他身邊多少個丫頭小廝伺候，我連他的零頭都不夠，他隨手給丫頭們薔薇綃，我連和丫頭們賭牌輸了一場全部家當都沒了。三姐姐討好了太太，日常的份例和嫡出一樣，還整天抱怨著不是太太肚子裡爬出來的，我連嫉妒都不成了？姑娘們不論嫡庶，待遇都一樣，爺們兒就不行，庶出的男的就該死？”
探春捂著胸口，深吸一口氣，她今日隻是來和姨娘說不讓她亂說話，說自己對待兄弟有差彆。
不想賈環倒是反過來發了脾氣，罵起她來。
探春睜開眼睛，“你說了這麼多，抱怨了這麼多。可不想想老太太和太太為什麼不待見你，為什麼對你不如寶玉，若你莊重些，好學一些，不心腸狹隘，不猥瑣令人憎惡，旁人又怎麼會瞧不上你呢？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咱們家其他的男子，你又比得上誰？”
賈環點點頭，“原來如此。原來是我猥瑣，我令人憎惡。我從小待遇就是如此，家裡的長輩真是好眼力，打我一出生就看出我相貌猥瑣令人憎惡，所以不給我好東西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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