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共情_男主醒醒你是女主的!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43、共情(2 / 2)

紫黑的汙血之雨,潑灑而下!

雖然汙濁至極,卻已不再有任何殺機。

林啾的肩膀上輕輕落下一隻溫暖的手掌。

魏涼一手攬住她,一手撐開了一把巨大的黑傘。

漫天血雨,恰好降至。

黑色大傘下,撐起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將第一波潑灑而來的血雨儘數攔下。

傘麵傳來“啪啪”的雨落聲,大大小小的凹陷在黑傘上此起彼伏,仿佛在跳舞。

傘骨上很快便凝聚了細細的血泉,一縷一縷滑落,像是簾幕一般,遮住了外頭的血雨腥風。

黑傘之下,魏涼眉眼溫柔。

林啾的視線落在那隻撐傘的大手上。那隻手修長漂亮,指節分明,充滿了力量感。

她忽然有種錯覺,眼前這雙手,能夠撐得起天,擎得住地。

鬥龍沒敢打擾自己的主人,隻怔怔地望著王衛之這個可憐的家夥。

他站在暴雨中,被澆了個透徹。

鬥龍覺得他應該連底褲都濕了。雖然它平時不大看得慣這個鼻孔長在腦門上的幼稚家夥,但這一刻,它能感覺到這個家夥很可憐,非常可憐,可憐到讓它連一點點欺負他的興致也提不起來。

這場暴雨,是滿潭血水所化,它會不停不歇,下到填滿整個碧波潭為止。

魏涼撐著傘,不緊不慢順著盆狀的潭底往高處走。

鬥龍在他的示意下,偏頭銜住王衛之的衣角,拖著木偶人一樣的他,緊緊跟在魏涼身後。

它倒是不介意淋一淋血雨。

平時它就喜歡撕裂獵物,把它們的血染滿自己的毛毛,可惜主人不喜歡,它隻能常年按捺住自己浮動的狗心。這一次算是公然放假了,它撒著歡,一會兒用尾巴拱王衛之的背,一會兒用脊背蹭他的手,一邊安撫這個可憐的娃,一邊變著花樣地淋雨。

漫天血雨降下來,無邊的簾幕仿佛化成一塊巨大的幕布,幕布之上,開始上演一幕幕愛恨情仇。

林啾吃驚地回身去看。

“看什麼?”魏涼沉聲問道。

“亡者之怨。”林啾喃喃道。

大約是因為在烏氏地下陵中吸收了大量的亡者之怨,她竟能“看”到許多旁人看不見的東西。

飛速衝刷而下的雨簾,就像是那種一幀幀從眼前晃過的靜止圖像一般,在她眼前組成無數故事片斷。

她看到,魔族攻陷這座臨潭小城,開始大肆屠殺之後,便有怨力幽姬嬌笑著飛掠而過,往每一具將死未死、瀕臨斷氣的軀體中注入紫黑色的魔血。

垂死之人,立刻變得痛苦至極,張口便吐出紫黑色的血,身體亦漸漸融化,隻餘一具枯骨。

那些血,一道一道蜿蜒而下,聚到碧波潭中,漸漸將它染成了暗濁的血色。

無數元嬰修士被綁來,懸吊在潭水上方。

祭淵用特殊的方法腐蝕了他們的丹田,他們的身體漸漸出現碗大的破洞,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修為、血精,化作汙濁之血,向著血潭中流去。這個過程痛苦至極,他們全程在抽搐痙攣,慘叫時,生生自己扯脫了下頜。

像是無聲的電影,更有一種難言的淒厲恐怖。

林啾望著這一幕一幕,心中的憤怒遠遠蓋過了惡心難受。

她不知何時召出了琉璃劍,握住劍柄的手越攥越緊,心中暗道,‘烏孟俠前輩,我已找到了始作俑者,禍亂之源頭。您請安心,我定會發奮修行,斬奸除惡,絕不讓祭淵再為禍人間!’

此刻,她終於明白了。

人,不是天生就愛做英雄。隻不過有些事情,一旦入了眼睛,便會紮根心底,再也無法置之不理。

雨更大了。

潭底已積蓄了一汪血水,淒風苦雨更甚,嘩嘩雨聲漸漸侵入每一個人的心神,在這雨幕範圍之內的人,奇異地與此地怨念最深的亡魂共情了!

林啾仿佛浮到了半空。她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共情的狀態,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將在自己的眼前重現。

風雨聲消失了,頭頂是一方碧藍如洗的天,陽光暖暖地照耀著底下綠珠般的潭水。

陽光下的罪惡,更是令人心驚。

一個滿麵胡茬的男人被牢牢縛住雙手,押到了木架橋正中。

“九侄。”王氏家主王明浪麵色威嚴,對這個滿麵胡茬的男人說道,“想好了沒有?密鑰在哪裡,說!”

滿麵胡茬的男人回道“玄門密鑰代代相傳,每一代,都是由上一代保管者來挑選出心思純正的族中後輩,來做繼任保管者。老家主將它交於我手,看中的便是我王陽焰這九頭牛也拉不回的強脾氣!想要密鑰?與其逼迫我,不如回去好好教導兒孫!”

王陽焰。正是王衛之的生父,王陽焰。

家主王明浪還未說話,邊上的宮裝女子王明珠先笑出了聲“是喲,所以九侄才鬼迷心竅,跟一個魔族女人廝混這麼多年哦!好一個強脾氣!”

王陽焰眯起一雙略有些憔悴的眼睛,沉聲問道“銀月是不是被你們抓走的?”

宮裝女子王明珠嬌聲笑道“是啊,真是多虧了萬劍歸宗的柳大劍仙呢,否則,還真難抓到黃銀月這個小賤婢。我說九侄呀,反正密鑰傳來傳去,不也就是在家族裡麵換著人保管嘛,你又何必那麼固執,就是不肯把它出來呢?”

王陽焰深吸一口氣,道“要密鑰沒有,要命一條,要殺我便殺,放了銀月!”

王明珠差點笑岔了氣,纖纖玉指戳上了王陽焰的腦門,道“九侄你和魔族廝混久了,是不是腦袋也壞掉了哇?我們怎麼會殺自家人啊!要殺,也是殺外人嘛。”

她衝著家主王明浪眨了眨眼。

王明浪語氣沉沉“九侄,我最後問你一遍,密鑰,在哪裡。”

王陽焰抿唇不語,額角有青筋突突亂跳。

王明浪等待了片刻,耐性耗儘,輕輕揮了揮手,示意王陽焰身後的人將他押到木架橋邊上,摁頭往下望。

隻見那清澈的潭底沉著一個人。

她被捆成粽子,直直地立在潭水下麵,腦後鬆鬆綁了個發髻,在水底輕輕飄動。

王陽焰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妻子黃銀月。她仿佛感覺到了他的注視,吃力地仰頭往上看。隔著一潭晃動的碧水,夫妻二人對上了視線。

像他們這般的修為,沉在水下倒是不會淹死。他正要鬆一口氣,便見王明珠笑著跳入水潭。

她沉到黃銀月身後,拎起斜插在潭底的一柄大錘,在黃銀月身後輕輕掄動。

王陽焰倒抽一口涼氣,瞳仁中映出了慘無人道的一幕——王明珠手中的錘,突然重重砸在了黃銀月的後腦勺上。

隻見她的腦袋向前重重一傾,旋即,一道筆直的血箭自她的口中飆射出來,在碧澈的潭水中,異常觸目驚心!

“不——”王陽焰雙眼突出眼眶,發出了野獸般的吼叫。

王明珠輕巧地在水下旋了個身,掄著那隻錘繞身一周,再次自下而上,擊中黃銀月的後腦。

王陽焰雙腿一軟,跪在了木架橋邊“不——住手啊!你們打殺了我吧!不要動她!不要動她啊啊啊!”

又一道血箭從黃銀月口中飆出,很快便散在了一潭碧水中。

她抬不起頭了,腦袋微微下垂。她的腳上墜著金鐵,身體依舊軟軟地立在潭底,一串串細小帶血的水泡從散亂的長發下麵冒出來。

林啾的胸腔又酸又漲,此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王陽焰正在承受的所有痛苦。

心口像是有刀在插,有火在燒。這種煎熬,堪比魔血焚身!

王明珠扔下鐵錘,掠出水麵。

王陽焰盯著她,雙眼中有血在燒。

她輕笑一聲,道“還沒死呢。”

他眼中的恨意半分不減。

王明珠輕輕哼道“你恨我做什麼,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斬妖除魔,人人有份!”

另一人躍入潭中,落至黃銀月身後,掄起了錘。

王陽焰幾近崩潰“殺了我!殺了我!求求你們殺我吧!放了她!”

家主王明浪抬了抬手,底下那人停止了動作。

“這都不願說麼。”王明浪搖頭笑起來,“其實我早已猜到了,密鑰就在佑然屋後的小桂樹下,是也不是?”

王陽焰渾身一僵。

王明浪偏了偏頭,道“明珠,取他的血,去小桂樹下,開啟乾坤境。”

王明珠掩口一笑,走上前來,刺破王陽焰左手無名指尖,取了血,禦劍而去。他們早已猜到密鑰所在了,隻不過王陽焰脾氣實在太倔,若不是略施小計讓他心神崩潰的話,恐怕他寧願自爆,也絕不會讓他們取走他的精血。

此刻,他必定已失去了那玉石俱焚的勇氣。

王陽焰雙目頹然,委頓在木橋上,死死地盯著水下那個一動不動的腦袋。

那是他的妻子,他兒子的娘。為了那個承諾,他竟眼睜睜看著她這般受苦……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他,會不會怨恨他……

不知過了多久,染血的秀發輕輕晃了下,她吃力地仰了仰頭,仿佛想要抬頭看他。

王明珠很快便取了密鑰回來了。

她衝著家主王明浪笑道“哥哥英明,密鑰已拿到了,我將它藏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王明浪點了點頭,急急走到一旁,向著負手站在邊上看戲的錦袍男子恭恭敬敬地施了個大禮。

此人正是王氏老祖王傳恩。

“祖宗,密鑰已到手。”

“好,”王傳恩淡聲道,“密鑰便由你們保管,我要用時,自會來取。”

他的視線往潭中一掠,語帶嘲諷,“若當家的是我,我看哪個小輩敢和魔類牽扯不清!”

說罷,王傳恩踏浪而去。

家主王明浪吃了數落,臉色微微發白,抬起手,重重一揮!

隻見立在橋上的眾人,紛紛掠入水中。

王陽焰目眥欲裂“密鑰已經到手了,你們還要做什麼?!”

王明浪冷笑“小輩學壞,這些做長輩的難辭其咎。今日,便是教導你,如何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他又凝聚氣聲,對著水下喝道“魔物!今日你該知曉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了!枉你苦心引誘我王氏子弟一場,替他生兒育女,然而你在他的心中,連一把密鑰都不如!今日之禍,乃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那隻鐵錘不停地在眾人手中輪換。

黃銀月的身體像是一根晃來晃動的海草,纖弱無助。

到了後頭,已分不清黃銀月哪麵是臉,哪麵是腦後了。

魔族不易死。王陽焰被家主踏在足下,跪在木架橋邊,生生將自己吼成了一個吐血的啞巴。

黃銀月在水下,發不出任何聲音。

光天化日,木架橋上偶爾還會有人經過。碧波潭水柔浪靜,和風習習,誰也沒有注意到橋邊一站一跪的兩個人究竟在看什麼。誰也猜不到,這碧波之下,竟然在發生何等慘絕人寰的事情。

幻象漸漸消失。

林啾渾身冰冷,手足顫抖。

雖然她與王陽焰夫婦二人全無交集,但此刻共情太深,仿佛溺水一般,喘不上氣來。王陽焰的情緒深深地影響著她,她跟隨他一起,經曆了那般撕心裂肺之痛,感同身受。

一張口,便是嘶啞痛呼“啊——”

一隻大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背,耳旁響起男人低沉的安撫“沒事了,沒事了,這些人已被我殺掉了。”

他單手把她攬進懷中,輕輕吻著她的發頂,也不知該如何哄自己的小妻子,便道“彆難過——我把王傳恩捉來給你殺怎麼樣?”

單聽這語氣,倒讓人誤以為“王傳恩”是件什麼寶貝。

林啾怔怔地抬起眼睛。

隻見漫天血雨已開始停歇,天色隱隱放睛,逐漸亮起的天光中,黑傘下的魏涼,好看得像是一幅畫。

她深深地怔住,隔著雙眼中朦朧的淚霧,定定地望著他。

不遠處,忽然爆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殺啊啊啊啊——”

王衛之。

作者有話要說s:黃銀月和啾啾沒有前世今生的關係。共情畫麵是兩三年前在碧波潭發生過的事情。

再s:王陽焰的下落其實在這一章裡已經有個上帝視角的劇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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