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功的商人,除了要有獨到的眼光,聰慧的頭腦,更要有抓住機遇的勇氣,否則就不能成事。
寧衛民顯然就是這麼一個人,而且他比大部分的商人更具雄厚的財力。
也正是因為財力,給他的膽氣托了底,所以1988年8月在京城發生的這次搶購風潮簡直成了他肆意妄為的遊樂場。
一方麵,他把自己的服裝、酒水、郵票這些東西儘量往市場上傾銷,用高價獲取高昂的利潤。
另一方麵,他則直勾勾的盯準了那些極具升值潛力的珍寶,在亂中抄底。
在即將進入市場價格放開的前夕,專門對這些東西展開了清倉式的掃貨。
為此,他甚至覺得殷悅、張士慧和羅廣亮賣東西的速度太慢,趕不上趟兒。
因而又專門從日本調撥過來了一筆十億円款子來用。
款子是從霧製片廠的賬戶打到國內的京城的鬆本事務所分部的,需要幾天時間。
但寧衛民可以先從皮爾卡頓公司支取一部分,算是企業借款。
而且儘管這筆款子對於寧衛民的海外財富來說隻是九牛一毛,但換算成人民幣已經是很了不得的天文數字了——三千萬!
這還是官價,如果不著急,私下裡兌換,能換出六千萬人民幣來。
這個年代的共和國,誰擁有這麼龐大的財富,那購買力就相當於在海外直接放大十幾倍,幾十倍啊。
不用說,手握重金的寧衛民自然是想怎麼揮霍都可以怎麼揮霍的了。
所以他還不光陪著江念芸去京城玉器廠大買特買,他還把抄底的目標廣泛投向了京城其他家,同樣具有大量庫存寶物的工美行業的特藝工廠。
要知道,京城手藝人過去集中居住地就在南城重文區,因此後來國家成立的工藝品廠也主要集中在這裡。
實際上,除了玉器廠之外,什麼象牙廠、宮燈廠、證章廠、骨雕廠、木刻廠、料器廠、雕漆廠、花絲鑲嵌廠、珍藝花絲廠……等等,也都在重文區呢。
這些廠子的情況大致都差不多,照樣是好玩意成堆啊。
尤其是苦日子過久了,現在又原材料飛漲,都巴不得能把壓庫的東西賣出去一些,解決一下實際困難,順帶給職工們改善改善生活處境呢。
而且這裡也有不少和寧衛民有過良好的合作的廠子,有的廠子甚至是和寧衛民已經建立了長期合作關係,信任度那自然是杠杠的。
見他來買東西,各個工廠可都把他當成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啊。
壓根就沒人懷疑他是來趁火打劫的,就是個來撿便宜的市儈之徒。
廠家們無不歡迎之至,感激涕零,所以必須得打折啊。
九折都不行,不夠意思,起碼也得八折。
至於貨色水準怎麼樣?
這還用說嘛。
京城的工藝品,技藝傳承始於宮庭禦用造辦處,明清時期就從全國募集優秀的工匠。
建國後,工美行業改由政府扶持幫助,繼續優化整合人才和技藝。
所以有一個算一個,幾乎所有京城工美行業的工廠最後都變成了能給國家創彙的國營廠,哪個廠子都曾經輝煌過,他們生產的好東西自然多了去了。
而且每個廠都有自己名師,專屬自己的絕活,不少廠子都因為政治任務給國家長過臉麵,更是當年出口創彙的主要來源。
比如說,這象牙雕刻廠就曾有一知名工匠崔華軒,以玲瓏剔透的鏤空技法聞名。
他的代表作是象牙球。
其鏤空琢花、分層轉動等技法,曾一度被外國人視為華夏雕刻巔峰的絕技,早在民國時期就已廣受外國人的關注和稱讚。
象牙球精妙在於難以想象的雕工,凡十三層,每層皆刻細致花草,且皆渾圓能轉動自如。
其心思之縝密、雕刻之奇妙,直是匪夷所思。
還有仕女人物作品,也是京城象牙雕刻最具代表性的產品。
突出特點是題材廣泛,造型生動,形象刻劃精細,服飾華美,衣紋瀟灑,舞帶翻轉折迭富於變化。
京城曾有一位牙雕名匠王彬,尤擅於此。
他遺留的作品如《天女散花》、《嫦娥奔月》、《木蘭從軍》、《紅樓夢》、《西廂記》等。
或以單體人物出現,或以群體人物與古建築物、屋內陳設相映襯。
成為有背景、有情節的立體畫。
京城象牙雕刻還有一個特彆獨特,彆處沒有的題材品種——老人題材。
這是由於作品中的人物大都有胡須,而得名。
和仕女題材一樣,老人題材常借“景”表現完整的故事。
如描寫文人集會的《西園雅集》、《蘭亭修禊》、《十八學士》,描寫隱士的《深山采藥》、《鬆下撫琴》等。
同樣出自王彬之手的《四愛》,就是通過王羲之愛鵝、陶淵明愛菊、蘇東坡愛硯、王茂叔愛蓮,表現古代文人的風雅氣度的。
像這樣的作品,即便不算名家手藝的加成,光論材料費也不便宜呢。
哪怕以現代社會禁止象牙交易的行情下,光原材料象牙的官方合法回購價,也在兩千一百美金一公斤。
所以這麼來看,象牙雕刻廠一件牙雕人物,要個五六千的一點不貴。
一個大型牙雕,幾乎用的一整隻的象牙,要個三萬八還能說什麼呢?
這麼便宜,那必須謝謝人家講交情,給麵子才是啊。
必須得請客,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