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年底,一部由文學作品改編而成的電視劇《圍城》在共和國內地熱播。
這部緊隨《渴望》其後播出,且同樣具有哄動效應的國產電視劇,讓共和國許多人都開始咂摸、玩味這樣的一句格言——愛情、婚姻、事業乃至人生萬事,都如“圍城”一般,外麵的人想進去,裡麵的人想出來。
這道理也恰似一根無形的線。
一頭不但係著共和國那些為生計奔波的人們,另一頭,竟也牽出了日本東京黑道深處的風雲變幻。
敢情在迎接新年的最後幾天,稻川會的最高顧問趙春樹做出了一個震驚整個東京地下世界的決定。
這位與稻川會創始人稻川聖城結為兄弟,早在稻川會在靜岡成立時就一直存在的元老級乾部,竟要帶著唯一的弟子中村豪徹底退出他傾注了半生心血的日本第二大極道組織。
為了回歸主流社會,重新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趙春樹不僅決定將名下所有幫會資產悉數上繳,就連他當年浴血拚殺換來的“私有供奉家族”箱屋一家,也一並交給了稻川會,以作為他自己和下屬一百零三人“贖身”的“罰金”,總價值高達驚人的三十億日元。
毫無疑問,對他而言,刀頭舔血的黑道就是困了他半生的“圍城”。
如今無論旁人是否理解,這個在黑道摸爬滾打已經三十年的老人,都鐵了心要金盆洗手,從此與刀光劍影的日子作彆。
而這個消息也像被狂風卷著的火星,一夜之間燎遍了東京的大街小巷。
在雅庫紮這個特彆的圈子裡,對於此事議論聲浪幾乎要蓋過東京街頭的車水馬龍。
…………
距離除夕還有最後三天,歌舞伎町街一家經常接待雅庫紮的居酒屋裡。
味噌湯的熱氣混著劣質香煙的煙霧,裹著滿屋子的議論聲翻湧,幾乎每個人都在談論趙春樹和中村豪的年前壯舉。
“你們都聽說了沒有?就在這幾天,稻川會的一個元老帶著他的人徹底退出了……”
一個穿黑色皮夾克的年輕嘍囉把酒杯往榻榻米上一磕,酒液濺到他的鞋子上,他也不在乎。
因為他不但想引起同桌夥伴的注意,而且還想就這個驚人的消息搞清楚一些事情。
“啊,我也聽說了。你說的是稻川會那個華人吧。那不僅是稻川會的元老啊,聽說當年還是會長的有力競爭者呢。”他的一個同伴搭話。
年輕人卻因此更好奇了,“這樣的人不是很有權勢嘛,那為什麼要退出?而且連他自己的私有家族都交出去,連一點家底都沒留!難道是得罪了會長?這是懲罰性的舉措嘛?”
同桌的另一個光頭男人山崎“嗤”地笑出聲,碗裡的烤秋刀魚骨頭被他給扒拉到一邊去。
“哈哈,你這種說法真是好笑啊。這也叫懲罰?你以為雅庫紮和過去割裂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那是需通過帶有懲罰或表決心性質的儀式,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斷指儀式。在過去,誰要想離開組織,至少要切掉左手或右手的三根手指才行。一方麵以此向組織和兄弟尊長表達“骨肉分離”的決絕,另一方麵也通過這種自殘方式展現悔意,為自己拋棄組織和兄弟,違背信諾的不義行為謝罪。他把資產交出來,把錢上繳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就離開了。這哪裡算什麼懲罰?分明已經是不公平特權了好不好?”
說到這裡,這個光頭尤為不滿的表達了自己對稻川會的唾棄和鄙夷。
“呸!什麼第二大極道組織!我看都是些不守規矩,貪生怕死,見錢眼開的家夥啊。這種令人不齒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也不怕讓人笑話。哼,此例一開,用不了多久,稻川會遲早變成二流幫會,這樣的組織完全沒有前途。還不如我們鬆葉會。”
他的另一同伴則配合著取笑。
“這很正常啊。老了唄!那個退會的乾部,聽說已經快六十歲的人,骨頭縫裡都滲著土氣了。我看是賺得夠多了,也變得貪生怕死了,才會夾著尾巴跑路了!”
然而他們卻沒想到,居酒屋的老板這時候卻發表反對意見了。
正在廚房裡忙活的老板,隔著櫃台,往取笑稻川會的幾個這邊湊了湊。
大概也是和他們挺熟的,也不怕他們不愛聽,絲毫不加避諱的提醒。
“我說你們幾個,彆太大聲嚷嚷,真讓稻川會的人聽到,就麻煩了。再說了,那個退會的乾部很有名望的。他可是為數不多能在日本黑幫身居高位的華人乾部。江湖上的朋友很多。這麼多年稻川會和住吉會能和平相處都靠他的從中撮合。而且我還知道,原先前神風特工隊成員、當年的風雲人物安藤組會長安藤升也是他的老友。安騰升當年出獄後解散幫眾還是他主持的儀式呢。說起來的話,從他的角度出發,年紀大了想退休,應該也沒什麼錯吧?何況他還交出了那麼多的資產,哪怕從財務的角度來講,他對於稻川會也是有功勞的。我聽說光歌舞伎町街和六本木的酒吧就有七八家,還有四家放貸公司,以及脫衣舞廳,愛情旅館和地下賭場什麼的。相比起來,切幾根手指對組織有什麼用處?你們幾個不要這麼沒出息好不好?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這樣的。混江湖也不隻是爭凶鬥狠。有錢,有朋友,又有資曆的話,自然就能為所欲為。現在說這些沒有用,到老了,你們也拿出幾十億的資產來那才有用。到時候即使你們要求退會,鬆葉會的會長也肯定同樣不會難為你們。”
還彆說,老板的話立刻就讓幾個喝了不少酒的雅庫紮沒話說了。
倒是那個黑皮夾克的嘍囉好奇心不改,他湊近櫃台,繼續問老板,“真的?那個家夥肯交出這麼多的資產來?那他今後退會之後要靠什麼維持生活啊,真的就稻川會沒有任何關係了嗎?”
老板回答,“這是退會啊,當然沒關係嘍。靠什麼生活?隻能靠自己了。就像普通人退休一樣,這還用問?不過,我聽人說,他除了有二十幾個兄弟執意要留在稻川會改投彆的小組名下之外,他還帶走了一百個手下。我覺得應該還會做些正行生意吧?比如開開商店,或者餐館什麼的。否則怎麼養活那麼多人?”
光頭不屑地又啐了口,“愚蠢至極的選擇。真不知道這個傻瓜到底有沒有腦子。有組織高層不做,居然去當什麼普通人。而且他自己走就行了,居然還帶走這麼多人。他還真以為正行那麼好做的呢。尤其現在這樣的世道。”
說著他抓起酒瓶,往自己碗裡倒酒,“不信咱們賭一把,我看這家夥不出半年就得破產……”
光頭的話引起幾個同伴的哄然大笑,這次就連老板也隻能搖搖頭,沒有搭話。
因為就連他也覺得趙春樹的前景不甚美妙,自然不會跟光頭對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