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在晨光中緩緩啟動,車輪卷起一陣黃沙。車廂裡彌漫著汗味、香料味和柴油味混合的複雜氣息。
劉東將公文包墊在屁股底下,撣了撣西裝袖口上的一縷灰塵,指尖卻在粗糙的座椅套上蹭到一層薄沙。
他皺了皺眉,將手帕按在鼻尖,茉莉香精的味道立刻被四周濃烈的孜然氣息撕得粉碎。
這才嘟嘟囔囔的用島國話抱怨著車子的殘破和臟亂弄臟了他的大衣和西服。可是這些穿著阿拉伯長袍和裹著麵紗的男男女女並沒有人聽得懂他的話,也沒有人理睬他。
發了一陣牢騷,這才透過布滿灰塵的車窗望著逐漸遠去的城市輪廓。
挨著他坐的是一個敘利亞男子,黝黑的指間夾著一支香煙。看年紀有五十歲左右,他的麵容像被風沙打磨過的橄欖木,眼角的紋路裡嵌著二十年車廠機油的味道。胡須間雜著灰白,像大馬士革郊外冬日裡未融儘的雪。
他小心翼翼的往另一側挪了挪,仿佛害怕蹭臟了這個西裝革履男人的衣服。
大馬士革是座古老的城市,自古以來和巴格達一樣都是絲綢之路上重要的節點城市,隨處可見來自華國的古老痕跡。
但是它的城市建設依然是保持著古樸的色調,現代化的痕跡隻存在於新城一邊。
公路像一條灰白的帶子,蜿蜒在無垠的沙漠中。偶爾經過的村莊,土坯牆上還殘留著彈孔和焦黑的燃燒痕跡。
這個國家也是連年的戰亂,但人們好像習以為常了,車上的婦女們低聲念著禱告詞,男人們則沉默地抽著自卷的香煙。
下午時分,劉東剛剛啃過了一張敘利亞卷餅,巴士突然一個急刹。前排有人驚呼:"檢查站!"劉東眯起眼睛,看到前方沙袋壘起的工事和橫在路中間的金屬路障。
原來路程已走了三分之一,已經到了兩國的邊境線,不光是巴士停了下來,還有幾輛灰突突的越野車和徒步的行人正在等待過境。
更令人意外的是,站在檢查站那裡的不是伊拉克士兵,而是戴著藍色貝雷帽、手持16突擊步槍的聯軍士兵。
"所有人下車!出示證件!"一個操著濃重美國口音的士兵用蹩腳的阿拉伯語喊道。
乘客們慌亂地收拾行李。劉東注意到一個蓬頭垢麵的男人正悄悄往座位下塞什麼東西。他不動聲色地跟著人群下車,站在灼熱的陽光下排隊。
檢查站旁停著兩輛悍馬軍車,車頂架著重機槍。一個滿臉雀斑的年輕士兵挨個檢查證件,不時用對著證件查看照片。
好一會才輪到劉東,士兵狐疑地翻看他那本日本護照,用英語問道"東京?你是日本人?現在去巴格達做什麼?"
"索尼公司。"劉東微笑著遞上名片,"戰後重建需要更新電子設備,我們公司想趁這個機會打開中東市場,請多多關照。"劉東九十度角的鞠了一個躬。
“仗剛打完就來搶占市場了,你們島國人夠敬業的啊”,士兵嘀嘀咕咕地說道。
"可以了嗎?"劉東用英語問道,"我們公司還打算向貴軍提供一些援助。"
這次攻擊伊拉克組織的聯軍共由38個國家組成,島國雖然沒有派出軍隊參戰,但提供了物資和後勤上的援助,也算變相的參戰。
這句話似乎起了作用。士兵也根本沒有想為難島國狗腿子人的意思,擺擺手,轉向下一個乘客。
劉東重新排隊上車時,餘光瞥見蓬頭垢麵的男人被一隻軍犬圍著嗅了一會,單獨帶到軍用帳篷裡,但十分鐘後又被放了出來,臉色蒼白地回到車上。
傍晚,巴士停在一處廢棄的加油站過夜。女人們擠在車廂前排,男人們三三兩兩蹲在沙地上抽煙。劉東借口透氣走到加油站後方,月光下,那個男人正和司機低聲交談,手裡捏著一疊鈔票。
明天中午就能到費盧傑…..."斷斷續續的話語飄來。劉東踩響一塊碎石,交談聲立刻停止了。
半夜時分,劉東蜷縮在座位上假寐,並沒有像那些敘利亞人一樣住在自帶的帳篷裡,忽然耳尖一動,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引擎聲。那聲音低沉、斷續,像是刻意壓低了油門,在沙漠的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他抬起頭微微睜開眼,透過布滿灰塵的車窗,並沒有看到四周有亮著的車燈。
“不對勁”。
他剛想坐直身子,突然——
“轟!”一聲刺耳的引擎咆哮撕裂了夜的寂靜,兩輛皮卡越野車從沙丘後猛然衝出,輪胎卷起漫天黃沙,大燈“唰”地亮起,刺眼的光束如利劍般直射巴士,把車廂照得慘白。
“砰!砰!”幾聲槍響劃破夜空,子彈打在車身上,發出金屬撕裂的脆響。
還沒等睡在帳篷裡和車上的人反應過來。
“嗚哇哇——!”八九個穿著雜亂衣服、頭戴破舊頭巾的男子端著ak47從車上跳下來,嘴裡發出狂亂的吼叫,槍口在黑暗中噴吐著火舌。
“所有人!下車!立刻!”為首的男子用阿拉伯語咆哮著,一腳踹開巴士車門,而其餘的人則用槍管挑起散落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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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瞬間炸開了鍋,婦女們驚恐地尖叫,孩子們被嚇得大哭,男人們則低聲咒罵著,卻不敢輕舉妄動。
劉東眯起眼睛,借著車燈的光亮,看清了其中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是那天給他名片的男子,此刻他正端著槍,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哪還有半點畏畏縮縮的樣子?
“劫匪!”有人絕望地喊道。
伊拉克戰亂陡起,無數難民逃往鄰國,離家的時候自然會把家中值錢的東西帶走。
而潰敗的散兵遊勇和一些流竄在沙漠的匪徒相互勾結乾著打家劫舍和攔路搶劫的勾當。
匪徒們粗暴地拽開車門,衝進車廂,槍托砸向任何動作稍慢的乘客。一個老人被推倒在地,匪徒一腳踩在他的背上,獰笑著扯下他的錢袋。
車廂裡的空氣凝固了,恐懼如潮水般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