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倏忽而過。
食堂內的慵懶暖意被尖銳的集合哨音悍然撕裂。
學員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彈跳起來,腹中的飽脹感瞬間被再度繃緊的神經壓製。
短暫的驚慌在臉上閃過,但無人敢遲疑,迅速拖著依舊有些沉重的身軀,飛快地衝向食堂外的空地。
上官朋的動作最快。他似乎完全擺脫了肉包子和甩袖湯帶來的影響,身姿挺拔如鬆,目光銳利,已然進入了角色。
他迅速掃視著雜亂跑出的學員,口中發出短促而清晰的指令進行整隊。
很快,整齊的隊伍站在了空地上,隻是不少人眼神飄忽,嘴角或許還殘留著未曾擦淨的油光,鼓起的肚腩也讓作訓服顯得有些緊繃。
上官朋小跑到隊伍正前方,立定,轉身,動作乾淨利落。他麵向食堂旁邊那間辦公室門前站著的楊上校,深吸一口氣,聲音洪亮,穿透了下午悶熱的空氣:
“報告,上校同誌,全體學員集合完畢,應到二十人,實到十九人,請指示。”
楊上校邁步站定還了個軍禮。
“稍息”,他依舊是那副冰冷的樣子,目光像刷子一樣掃過隊伍,掠過一張張緊張、滿足或殘留困惑的臉,沒有在任何一人身上停留。
上官朋迅速退至一旁。
全場鴉雀無聲,隻剩下風吹過空曠場地的微弱聲響。
楊上校的視線緩緩掃過全體學員,然後開口。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金屬撞擊,清晰地砸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講一下”
“唰”的立正聲響起。
“衝鋒槍。”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一直陪伴學員們考核、此刻仍背在學員肩上的武器,“就地留下。”
沒有解釋,沒有理由。
緊接著,他下巴微揚,指向空地邊緣不知何時停穩的兩輛覆蓋著深綠色篷布的軍用卡車。
“登車。”
從“講一下”到“登車”,一共隻用寥寥數語,不到十秒。沒有告知目的地,沒有解釋原因,更沒有理會學員們眼中瞬間湧起的驚愕與疑問。
命令已下。
他不再看學員一眼,仿佛他們已經不存在,徑直轉身,朝著自己那輛越野車的位置走去。
學員們幾乎是下意識地執行命令,動作快過思考。衝鋒槍被迅速卸下,整齊地碼放在空地上。
沒有片刻停頓,隊伍自動分作兩股,沉默而迅速地奔向那兩輛深綠色的軍用卡車。
“砰”、“砰”兩聲,篷布被放下,車尾擋板也被扣上。世界瞬間昏暗下來,隻剩下篷布縫隙透入的微弱光線,以及引擎啟動時傳來的低沉轟鳴。
卡車緩緩開動,顛簸著駛出c軍的駐地。車廂內沒有人說話,隻有身體隨著車輛搖晃而不可避免的碰撞,以及彼此壓抑的呼吸聲。
離彆的槍械、突如其來的登車、未知的目的地,這一切都化作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頭,腹中的美食似乎也不再溫暖,反而帶來一種滯脹的不安。
卡車行駛在顛簸的土路上,搖晃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漸漸地,輪胎下的路變得平坦起來。引擎的噪音依舊,但車外的世界聲音開始變得豐富、嘈雜。
喇叭聲、更多的引擎聲、自行車鈴鐺聲、模糊不清的人聲喧嘩……這些消失了一段時間的都市噪音,透過厚厚的篷布鑽了進來。
有學員忍不住,悄悄用手指挑開一點篷布縫隙向外窺探。
“是市區!”他壓低聲音,難掩驚訝。
確實是市區。高樓的身影在縫隙間一閃而過,公共汽車龐大的車身擦著卡車駛過,行色匆匆的路人的衣著鮮豔而時髦。
卡車並沒有在市區停留,繼續前行。又過了一陣,周圍的噪音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間或還有一聲悠長而極具穿透力的汽笛聲。
這種聲音對於許多人來說並不陌生,那是火車的汽笛聲。
終於,汽車停了下來。
車尾擋板被“哐當”一聲打開,篷布也被猛地掀開。下午已經偏斜但依舊刺眼的陽光湧了進來,讓所有學員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下車”
楊上校威嚴的聲音響起。
“噗嗵、噗嗵”的跳車聲音響然後,學員們的視野開闊起來——巨大的、略顯陳舊的“寧城站”三個字,正懸掛在不遠處一棟蘇式風格火車站主樓的頂端。
站前廣場上人流如織,提著大包小包的旅客好奇地打量著這兩輛突然出現的軍車和這些從車上下來的、穿著作訓服、滿身塵土、神情緊繃的年輕人。
他們竟然到了寧城火車站。
楊上校臉色嚴肅地站在隊伍前端,雙手背在身後,他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張年輕而緊張的麵孔,站前廣場的喧囂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隻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靜。
“同誌們,”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鐵塊砸在每個人心上,“本次野外對抗實習考核至此結束。現在,我將宣布考核結果。”
他停頓了一下,空氣凝固了。
“我點到名字的同學,請出列,站到我左側。”他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你們,沒有通過本次綜合考核。後續將由學院安排,返回後前往其他部隊進行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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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如同判決。人群中響起幾聲微小的騷動。沒能通過這次以實戰為背景的殘酷考核,幾乎意味著他們在精英之路上的第一次重大挫敗,甚至可能影響未來的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