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下意識地偏頭躲閃,那東西擦著他的耳邊飛過,“哐當”一聲砸在身後的門板上,又落在地上滾了幾圈,傳來一陣稀裡嘩啦的響聲——原來是個不鏽鋼保溫杯。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一聲不大卻尖銳的嗬斥從病床上傳來。
劉東定睛一看,隻見洛筱半靠在床頭,蒼白的臉上因怒氣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胸口急促地起伏著,那雙原本明亮此刻卻寫滿疲憊的眼睛正驚訝地看著他。似乎剛哭過,眼角還帶著未乾的淚痕。
“劉……劉東,怎麼……是你啊?”洛筱慌忙抹去了眼角那點淚痕,但一絲怒意卻湧了上來。
“為什麼進來不敲門,你當是你自己家呢!”
“咦,這是吃的哪的槍藥,火氣這麼大?”,劉東根本沒理洛筱那個茬,伸手把地上的暖瓶撿了起來。他知道洛筱這是抹眼淚被他撞見了,覺得丟人現眼才發的火”。
“吃的我這坨槍藥,正好你來了,趕緊勸勸她吧,這小姑奶奶現在脾氣可不小”,身後傳來熟悉的說話聲。
劉東回頭一看,赫然是老連長向陽,也就是洛筱的表哥。
“老連長,你怎麼來了”,劉東驚喜的問道。
“趕上休假,又聽說丫蛋受傷了,受我奶奶她姥姥之托來看看她”,向陽笑眯眯的說道。
“向陽同誌,我警告你,以後要是再叫我丫蛋,小心我扁你”,洛筱小臉氣的通紅,蹭的一下從床上蹦了下來。
“你咋還下來了呢,你是傷員,這可使不得”,劉東急忙攔住了她。
“還傷個屁員,早好了,就是他們不讓我出院”。洛筱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哎,劉東,你們先聊,我出去抽根煙,向陽見洛筱火氣未息,連忙又借托躲了出去,也算是給兩個人一些私聊的空間。
向陽帶上門後,病房裡瞬間安靜下來,隻隱約聽得見窗外遙遠的車流聲和洛筱尚未平複的急促呼吸。
劉東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看著氣鼓鼓的洛筱,放緩了聲音:“好了,到底什麼事兒?看你這炮仗似的,一點就著,連你表哥都打”
洛筱眼睛瞪得圓圓的,“哼,姓向的來當說客來了”。
“說客,說什麼事?”劉東不解的問道。
“我媽——通過我這位好表哥——正式通知我,要麼年底轉業回地方,要麼就轉到機關坐辦公室當文職,說什麼我這回受傷把他們嚇壞了,女孩子家不能再待在一線……”她越說越氣,抓起手邊的枕頭狠狠捶了兩下,“憑什麼啊,我傷都好了,一點小意外而已,誰出任務沒個磕磕碰碰?”
“磕磕碰碰……”,劉東聽了啞然一笑,他們出任務的磕磕碰碰,哪一次不是徘徊在生死邊緣,好一些能落個全屍,悲慘些就像寥誌遠他們屍骨無存。
他理解洛筱的憋屈,洛筱的能力和拚勁在處裡是有目共睹的,讓她離開一線,確實等於折斷她的翅膀。
他點點頭,語氣帶著安撫:“阿姨也是擔心你,話可能說重了。但這事兒……也不至於讓你發這麼大火,還砸東西吧?”他瞥了一眼門邊那個“幸存”的保溫杯。
洛筱聽到這話,臉上的怒氣瞬間被一種更複雜的神色取代,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羞赧。
她避開劉東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病號服的衣角,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含糊道:“……還有呢,而且還和你有關。”
“和我有什麼關?”劉東一怔疑惑的問道。
“算了,煩心事,不說了”,洛筱扭身又上了床。
“啊,不會是你家逼婚了吧?”,劉東腦海中靈光一閃,他假扮過洛筱男友,實在是想不出除了這還有什麼能和他有關。
“算你聰明”,洛筱點了點頭,然後又惱火地說道,“死向陽,我都和他坦白了咱倆是假的,他還在我媽麵前煽風點火,你說氣人不氣人”。
“嗯,這老小子該打”,劉東不由加了一句。
“好了好了,消消氣,”他聲音放緩,帶著幾分寬慰,“老連長也是傳話的,最多算個‘幫凶’。主意終歸是阿姨拿的。”
洛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接話,但緊繃的肩膀稍微放鬆了些。
病房裡又安靜了片刻,劉東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俯身從帶來的袋子裡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遞了過去,語氣隨意得像是在遞一瓶水:“喏,給你的。”
洛筱扭過頭,疑惑地看他一眼,又看向那個盒子。
劉東摸了摸鼻子,似乎有點不自在,眼神飄向窗外:“那什麼怎麼也不能空手來……也不知道你們女孩子喜歡什麼,想著總歸要用化妝品的吧,就隨便買了套。你看看合不合用。”
他的語氣乾巴巴的,甚至有點笨拙,和他平時出任務時的果斷利落判若兩人。
洛筱美滋滋地接過來,入手是頗有質感的紙盒。她低頭仔細一看包裝上的商標和字樣,眼睛微微睜大,驚訝地脫口而出:“喲。還是進口大牌子?”
她抬起頭,看向劉東,臉上殘餘的怒氣被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取代,眉頭卻習慣性地挑著:“行啊劉東,發財了?這玩意老貴了,你什麼時候這麼講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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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東被她看得更不自在,輕咳一聲,目光依舊沒完全收回來,含糊道:“什麼講究不講究……店員推薦的,你喜歡就行。”
洛筱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化妝品,心裡那點因為家裡事燃起的邪火,不知不覺竟散了大半。
她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彎了一下,隨即又努力壓下,隻是低聲嘟囔了一句:“……謝了。不過下次彆亂花錢了。
“你先休息會,我去和老連長聊會”,劉東這才想起半天沒有進屋的向陽。
“去吧,去吧,我這也沒什麼事,過幾天就出院了,唉,得找個什麼人揍一頓,這些天躺的腰酸背痛的,好像鏽住了”,洛筱抻了個懶腰擺擺手。
劉東在樓梯間拐角處找到了向陽,他正靠在牆壁上,指間夾著的煙卷燃了一半,灰白的煙灰顫巍巍地懸著,腳下的水泥地上已經扔了七八個煙頭。
聽到腳步聲,向陽抬了抬眼,見是劉東,也沒說話,隻是又從口袋裡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抖出一根遞過去。
劉東接過,湊著向陽遞來的火點燃,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灌入肺腑,兩人一時都沉默著,隻有煙草細微的燃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