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她手上的動作略微放慢——目光太呆滯了。不隻是傷病帶來的虛弱,更像是一種徹底抽離的狀態。她回想這兩天偶爾路過312,似乎從未聽見過他說話。就連剛才大憨扶他,他也沒有任何言語或表情的回應。
頭部受傷,行動不便,需要人攙扶上廁所,這說得通。但隻是頭部受傷,雙腿明明可以走動,為什麼需要兩個兒子同時陪護?現在正是春季農忙時節,農村人家哪有不急著回去種地的?除非...…
除非他們根本不在乎地裡的情況。
這家人,不對勁,很不對勁。
之所以讓二鐵子跟上藍色衣服的男人,就是想要確定他住的地方,看看這一家人是不是真的,洛筱從二憨身上感覺到的那一縷殺機實在讓她放心不下。
擦完屋子往外走,正好看到大憨扶著老頭回來,而那邊長椅上的二憨也屁顛屁顛的過來扶住老頭另一邊的胳膊,但是洛筱並沒有從老頭眼裡看到一絲欣喜。
洛筱端著水盆進了開水間,而二鐵子也拎著暖瓶走了進去。
“人跟丟了”,他一邊接水一邊悄聲說道。
“怎麼回事,被發現了?”洛筱背對著二鐵子問道。
“應該不會,當時街上人太多,一不留神就跟丟了,這人很可疑麼?”
“早上那個叫二憨的和我借缸子,在我背對他的時候感覺到他動了殺心,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但我的感覺絕對不會錯”,洛筱扭乾了洗好的抹布端著盆出來拐進了工具間。
二憨依舊是呆嗬嗬的坐在長椅上,一切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傍晚的天光漸漸柔和,給醫院的白牆塗上一層暖橘色。老刀像前兩日一樣,慢悠悠地踱步到樓下,院子中間有個小花池,是用紅磚砌成的,種了些杜絹,現在花開的正豔。他走得很慢,時而停下看看花,像是在享受一天中難得的清閒。
泥鰍提著一個鋁製飯盒,慢騰騰的出現在醫院側門。他腳步輕快,眼神卻習慣性地掃視著周圍。兩人很有默契地,一前一後,不著痕跡地繞到了花池邊上一片茂密的榆樹牆後麵。
榆樹牆枝葉濃密,恰好隔絕了外界的視線。
一避開人群,泥鰍湊近老刀,壓低聲音,語速有點快:“刀哥,我早上過來送完飯回去,感覺好像被人盯上了。”
老刀正伸手似乎要去撥弄一片榆樹葉,聞言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連臉上的表情都沒變,隻是渾濁的眼珠微微轉動,瞥了泥鰍一眼,聲音低沉而平穩:“發現人了麼?”
“沒有,”泥鰍搖了搖頭,眉頭皺著,“街上人太多,拐過兩個路口,那感覺就沒了。我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但……”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他不敢掉以輕心。
老刀收回手,沉默了片刻。遠處傳來幾聲鳥鳴,更襯得這片角落異常安靜。他臉上的皺紋在漸暗的光線下顯得更深了些,那雙平時看起來有些渾濁的眼睛,此刻在皺紋的陰影裡,銳利得像準備捕獵的老狼。
“飯不要送了,”老刀終於開口,聲音壓得更低,“你先回避,彆露麵。”
他頓了頓,吐出最後四個字,清晰而冰冷:“今夜動手。”
那聲音輕得幾乎要散在傍晚的風裡,卻帶著砭人肌骨的寒意:“時間定在淩晨三點,具體的行動方案到時我會放在磚下。”他扒了扒花池上一塊鬆動的磚頭,然後背著手又慢慢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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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泥鰍則頭也不回的走了。
“哥,二叔怎麼還不來送飯啊,我肚子都要餓癟了”,二憨呆頭呆腦的對出來抽煙的大憨說道。
“你問俺,俺問誰去,興許是地裡的活耽擱了吧?”大憨也捂著肚子說道。
“哥,俺餓”,二憨眼巴巴的看著大憨。
“熊貨,就知道吃……”,大憨伸手進兜摸索了半天,掏出來幾張毛票還有幾個鋼蹦,查了查說“還有八毛七分錢,你去買兩個燒餅啊”。
“好嘞哥”,二憨一下蹦起來抓住大憨手裡的錢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去。
“彆都吃了,給我留一個啊……”,大憨著急的喊道。哥倆的神情和狀態和村裡的普通村民沒什麼兩樣。
工具間裡的洛筱把一切都看在眼裡,難道自己感覺錯了麼?
老刀背著手上樓,迎麵正好遇到匆匆下樓的二憨,二憨走的急,差一點撞到老刀。老刀一把扶住他“年輕人,走路慢點,毛毛糙糙的”。
“對不起,對不起”,二憨賠著笑,悄悄的把手裡的一個紙條揣進了兜裡。
老刀默默的數著樓梯,計算著對方可能到達樓上增援需要的時間,三樓的樓梯口必須留下一個人扼守在這。
東北的天黑的早,老刀在外麵吃了一碗湯麵麵條,揉了揉肚子開始收拾東西。
“要出院了老同誌?”對床的一個中年人問道。
“可不,牙疼也不算個啥病,消消炎就好了”,老刀笑嗬嗬的說道,隨既躺在床上拿起一份報紙看起來。
淩晨時分,醫院走廊寂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老刀端著那個掉漆的大茶缸,趿拉著布鞋往三樓水房走去,鐵質樓梯扶手在燈光下顯得很陳舊。
走到工具間門口時,他停下腳步,屈指在門板上叩了三下:“姑娘,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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