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稍等,”劉東連忙上前一步,“有件事想跟您說說。”
老爺子動作頓住,重新坐穩,抬眼看向劉東,靜待下文。
劉東便將方才在醫院與洛筱的對話,特彆是她提議認乾親以便代表劉家出戰的想法,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
客廳裡安靜下來,隻有那對核桃在老爺子掌心發出細微溫潤的摩擦聲。他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洛筱這丫頭……手上的功夫怎麼樣?”
劉東坐直了身子,臉上不見絲毫玩笑之色,語氣鄭重:“單論拳腳,尤其是生死相搏的經驗,我比不上她。”這話從他這個向來不肯輕易服輸的人嘴裡說出來,分量極重。
老爺子聞言,緩緩點了點頭。他沉默片刻,終於再次開口:“嗯……她能有這個心,是份情義。這未嘗不是個辦法,可以先當作一步棋備著。”
他手指停住轉動,抬眼看向劉東,目光深沉:“不過,認乾親這事兒,讓她和南南拜個乾姐妹吧。你一個大小夥子,認個乾姐姐,將來牽扯多,不方便。南南和她年紀相仿,性子也合得來,這樣更妥當。”
劉東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劉老爺子的深意。由劉南來認洛筱這個乾姐姐,既全了洛筱出手相助的情理,避免了外人可能對劉東與洛筱關係的無端揣測,也讓這份乾親的關係更為純粹和穩固。
“還是爺爺考慮得周到。”劉東點頭應道。
“嗯,”老爺子這才徹底站起身,擺了擺手,“行了,不早了,去睡吧。明天找個機會,先跟南南透個風。”
劉震林兩口子回到京都已是一個星期以後。時節已近盛夏,院裡的老槐樹都熱得耷拉著葉子。離劉東劉南的婚期還有十天,而離羅老焉定下來的比武日子還有三天。
晚飯時分,餐廳裡亮著溫暖的燈光,桌上擺了幾樣家常小菜。劉老爺子上座,劉震林和劉東一左一右。廚房裡,羅蘭係著圍裙正利落地翻炒著鍋裡的菜,劉南則在旁邊打著下手。
劉震林端起酒杯,小心地呷了一口醇厚的白酒,感受著那股熱辣順著喉嚨滑下,這才抬眼看向主位上的父親,開口道:“爸,剛接到電話,老二一家明天中午的火車就能到京,咱這一家子,總算能團聚了。”
“嗯。”
老爺子從鼻子裡擠出一聲悶哼,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酒杯,明亮的燈光映照下,他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沉,眉頭微蹙,仿佛壓著千斤重擔。
劉震林小心地瞟了一眼老爺子的臉色,心裡明白父親在憂心什麼。他沉吟了一下問道:“爸,你還在擔心比武的事?不是已經確定讓小洛那丫頭上了麼?劉東也說她的身手遠在他之上。”
老爺子聞言,緩緩地搖了搖頭,也端起酒杯慢慢地抿了一小口:“小洛那丫頭彆看是個女娃,李懷安也說她身手不錯,機敏、狠辣,是塊好材料。但我這幾天反複琢磨,把她和那個‘大頭鬼’放在一起打……她也未必就能穩操勝券。”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那‘大頭鬼’既然是羅家請來的,又敢擺下擂台,必然有其倚仗。我擔心的是,他學的是詠春拳,但這幾年打黑拳或許又練了某些偏門硬功,說不定藏著什麼陰狠的殺招。小洛經驗雖足,但畢竟是個女娃,就怕她不小心著了道……”
老爺子的話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擔憂不言而喻。
劉震林臉上的肌肉繃緊了,眉宇間也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憂色:“唉,這確實難辦。能打的人倒也不是找不出來,可關鍵是……總得找個和我們劉家有關係的由頭才行。否則,隨便找個人上去,名不正言不順,反倒讓羅家落下話柄,說我們劉家無人,需要倚仗外人,這臉可就丟得更大了。”
他這話說到了關鍵處,江湖事,有時候爭的就是一個“名分”和“道理”。洛筱能以劉南“乾姐姐”的身份出戰,已是鑽了情理的空子,若再找一個毫無瓜葛的外人,劉家在這四九城裡,可就真要成為笑柄了。
屋內的氣氛有些凝重,窗外卻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帶著特有的豪邁氣,緊接著,房門被推開。
“老首長,我這一進院子就聞到這股醇厚的酒香了,腳步不聽使喚啊,說什麼也得叨擾一杯,沾沾您家的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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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卻是換了一身便裝的李懷安。
他這一來,仿佛一塊石頭投入沉寂的水麵,瞬間打破了客廳裡凝滯的空氣。
劉東反應最快,立刻站起身,一邊拉開自己旁邊的椅子,一邊招呼道:“頭,您來得正好,快請坐。”他動作麻利地拿來一副乾淨的碗筷酒杯,擺放在空出的位置上。
劉震林也笑著起身相迎,“懷安來了,快坐快坐,正說家裡喝酒冷清,你就來了,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他親自拿起酒瓶,就要給李懷安斟酒。
老爺子看著不請自來的老部下,那緊蹙的眉頭也不自覺地舒展了些許,雖然沒說什麼客套話,但眼神裡透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緩和,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找地方坐,酒管夠。”
廚房裡的羅蘭和劉南聽見動靜,也擦著手走了出來。羅蘭笑著招呼:“懷安來了,我再給你們炒兩個下酒菜。”
李懷安連忙擺手,笑嗬嗬地說:“嫂子彆忙活了,我這聞著酒香尋來了,不挑菜。”他目光轉向劉南,眼中帶著慈愛,“南丫頭這一結婚,我這當叔叔這禮還沒想好送什麼,倒先跑來要酒喝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劉南抿嘴一笑,給李懷安斟上酒:“李叔叔,您能來就是最好的禮了,還送什麼禮。您和我們家這麼多年的交情,說這些反倒見外了。”
“瞧瞧,南丫頭就是會說話。”李懷安朗聲笑道,接過酒杯時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眾人,將方才進門時感受到的那絲凝重儘收眼底。
桌上又熱鬨了一陣,酒過三巡,李懷安才收起笑容,正色道:“老首長,剛才在門外就聽見你們在說比武的事,還在為這事發愁啊?”
劉鐵山微一頜首,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雖說洛丫頭代表劉家出戰,名分上說得過去,但我這心裡,實在放心不下。”
李懷安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酒,忽然笑了笑:“說起來,洛筱和南丫頭拜了乾姐妹,這才有了出戰的名分。老首長,您是不是忘了,您自己不也有個乾姐姐嗎?”
這話一出,滿座皆靜。劉震林臉色沒什麼異樣,顯然是知道此事的,劉東可沒聽說過,連廚房門口站著的羅蘭娘倆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老爺子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波動,像是被這句話觸動了什麼久遠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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