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哥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兜帶,指節發白。“媽的,剛出狼窩……”他低聲咒罵,後半句淹沒在緊咬的牙關裡。
那群人中的一個,似乎是領頭者,是個方臉大漢,表情帶著一絲殘酷的譏誚。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從車站出來的人群。
微風掃過地上的紙屑,打著旋從雙方之間穿過。車站宏偉卻灰暗的建築在他們身後沉默矗立,而前方,是莫斯科用最直白、最粗糲的方式,給予這些曆經劫難抵達者的“歡迎”。
天氣悶熱,所有的人卻感到了一絲寒意。
就在這時,那個方臉大漢突然笑了,這笑容出現在他那張凶悍的臉上,非但沒有帶來絲毫暖意,反而更顯詭異。
他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他高舉起了雙手,那姿勢不像威懾,倒像是某種歡迎的手勢。
“哈,歡迎。歡迎遠道而來的華國朋友們!”
他的俄語粗聲粗氣,卻故意拔高了音量,響徹在廣場上空,引來更多的注視。“你們一路辛苦啦,穿過西伯利亞可不是鬨著玩的,還有車上的小麻煩……嘖嘖,”他瞥了一眼麵前的人群,笑容不減,“能完好無損站在這裡,都是好樣的!”
他放下手臂,拇指粗魯地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衣服上的金屬鏈嘩啦作響:“我叫伊爾,伊爾·瓦西裡耶維奇,認識一下。”
然後,他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車站廣場。
“從現在開始,你們在莫斯科的安全——由我們‘戰斧’負責了!”
他特意加重了“戰斧”這個詞,仿佛那是某種榮耀的勳章。手下們配合地挺了挺胸膛,眼神中的凶戾轉為一種傲慢的審視。
伊爾的目光再次掃過眾人驚疑不定的臉,尤其是他們隨身那些鼓鼓囊囊、顯然裝滿了貨物的行李,接著說道。
“莫斯科很大,也很複雜,不比你們車上遇到的那些小毛賊,沒有我們的‘關照’,你們……還有你們這些可愛的貨物,”他故意拖長了音調,“可能連火車站都走不出去,或者有的人明天就漂在莫斯科河裡啦。”
他停頓了一下,確保每個人都聽懂了他話語裡的威脅,然後才輕描淡寫地拋出了真正的目的:
“當然,規矩是規矩。酬勞嘛……也不多,你們帶的所有貨物的三成,很公道的價格,買你們在莫斯科的平安。”
“三成?”
這句話引起了人群中一陣嗡嗡的議論聲。
“艸,什麼狗屁保護,這他媽不就是明搶嗎?”
強哥的牙齒咬得咯咯響,胸腔裡堵著一團火。車匪路霸好歹是搶了就跑,這莫斯科的“戰斧”更狠,直接堵在車站門口,不僅要搶,還要長期抽成,披著一張“保護”的皮。
伊爾似乎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他歪著頭,帶著那種殘酷的譏誚笑意,等待著回應。
他身後的“戰斧”成員們無聲地移動了一下站位,將可能的去路封得更死了些。
悶熱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膠狀,沉重地壓在每個初抵莫斯科的華國人肩上。那“歡迎”的話語,此刻聽起來更加冰冷刺骨。
嗡嗡的議論聲在人群中響起,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臨時起意的勒索,而是遇上了莫斯科本地的“坐地虎”,真正的黑幫分子。
有人不甘心地四下張望,那些本地人,或是背著簡單行囊的旅客,早已離開。
隻有他們這些——華國的倒爺成了待宰的肥羊。
三成貨物,這個數字在每個人心裡飛速換算。這一路上提心吊膽防備車匪的緊張,還有差點丟了命的……這三成抽走的,哪裡是貨?分明是血肉,是一大半的利潤。
這幫“戰斧”的家夥,根本不需要本錢,他們隻需要站在這裡,露出獠牙,就能從一百多號人的血汗裡輕而易舉地榨出令人眼紅的財富。
強哥腮幫子的肌肉繃得死緊,怒火在胸腔裡左衝右突,卻也是敢怒不敢言。他眼角餘光瞥見阿輝正朝他使眼色,朝廣場另一側微微努嘴。
“強哥,那邊有警察”,他低聲說道。
那裡,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斜倚在燈柱旁,手裡夾著煙,正朝這邊張望,臉上非但沒有絲毫介入的意思,反而帶著一種看馬戲似的興致,甚至互相低聲說了句什麼,嘴角扯出一些笑意。
“哼,”
強哥從鼻腔裡擠出一聲冷哼,“你以為他們會管麼?怕是早就打過招呼,或者……都是一夥的”他看得分明,那兩個警察根本沒有管的意思,或許在他們看來,這群外國來的“肥羊”被本地狠人刮一層油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這時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顫抖著打破了沉默:“我……我交,我交還不行嗎。”
劉東此刻臉色煞白,他身邊緊緊依偎著的女友,更是嚇得渾身發抖,漂亮的臉蛋沒了血色,死死抓住劉東的胳膊。
劉東手忙腳亂地扯開自己的蛇皮袋,也顧不得分類,胡亂從裡麵抓出幾盒電動剃須刀,還有些雜七雜八的玩意兒裝了半袋,走到伊爾麵前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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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爾垂下眼,看了看那堆貨,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劉東和他身邊瑟瑟發抖的女孩,臉上那種殘酷的譏誚笑意更深了些。
他伸出手,隨意扒拉了兩下貨物,驗收了一下,然後滿意地拍了拍劉東單薄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劉東晃了晃。
“哈,好,小兄弟,懂事。”
伊爾豎起大拇指,聲音洪亮,像是刻意說給所有人聽,“這就對了嘛,在莫斯科,懂事的人才能平平安安,才能保護好自己……和身邊重要的人,對吧?”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張曉睿驚恐的臉上掃過。
劉東如蒙大赦,抱著剩下大半的袋子,拉著張曉睿倉皇而去,頭都不敢抬。
強哥看著他的背影,心裡一聲長歎。他懂這個年輕人的恐懼,領著這麼打眼的女朋友,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破財消災是最本能的選擇。
何況在火車上他的小女友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吃一塹,長一智。誰知道這幫貪婪的黑幫分子又會不會見色起意。
有了劉東這個開頭,人群中更多的歎息聲,低聲的咒罵無奈地響起。一些人慢吞吞地打開自己的袋子,仿佛那不是在取貨,而是在割自己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