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兩人回到住處時,夜色已深。夜晚的空氣裡還殘留著一絲未散儘的煤煙與潮濕鐵鏽混合的氣味,被夜風一絲絲吹淡。
此時四下裡沒有人,街道上又很安靜,張曉睿才說
“剛才那通電話,家裡有幾個明確的指示。”
劉東遙望了一下四周才點了點頭說“有什麼指示”。
“國內要求我們嚴密注意老毛子國內的政治動態。尤其是……高層的人事風向,還有各個關鍵研究所、設計局的內部氣氛。”
她停下腳步看著劉東鄭重地說“在可能的情況下,嘗試接觸、動員,甚至策反一些技術人員。工程師、研究員,特彆是那些參與核心項目,但又對現狀不滿,或者……處境邊緣化的人。”
街上很安靜,隻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悠長而寂寥。
張曉睿繼續說道“家裡的科研項目舉步維艱,實在是……太難了。很多項目卡在關鍵數據、基礎理論或者工藝上,像在摸黑過河。”
“我們的工業基礎很薄弱,很多東西都是老毛子當年援建的,當年他們單方麵撕毀協議給我們國家造成了很大損失”,劉東沉重的說道。
“家裡的意思很明確,哪怕是零星的、片段的科研數據,實驗筆記,甚至是一些被淘汰的設計草圖、會議討論的隻言片語……隻要是那邊真正前沿的、我們急需又空白的東西,都有可能是雪中送炭。”
劉東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他完全明白這指示的分量,也清楚其中蘊藏的巨大風險。在彆人的土地上,盯著彆人最敏感的科技人才和機密,這無異於刀尖上跳舞。
“範圍有劃定嗎?”他問。
“優先方向是航空航天、動力、材料,還有精密加工。”張曉睿回答,“這些是家裡點名最渴求的。
但其他領域,如果有機會,也不要放過。關鍵是人,是能帶出東西的人,或者……直接就是東西本身。”
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家裡還特彆提醒咱們必須極其謹慎。老毛子的‘克格勃’不是吃素的,對內監視可能比對外更嚴密。我們要利用好現在的身份掩護,廣撒網,緩收魚,尋找那些真正有縫隙可鑽的環節,或者……有弱點可利用的人。”
劉東抬頭看向遠處工廠建築輪的廓,那裡現在燈火稀疏,與國內的景象截然不同。這裡潛藏著他們需要的知識和火種,也布滿了看不見的陷阱與荊棘。
“明白了。”劉東點點頭,這一刻他感覺肩上的擔子格外重,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誰都不認識,想要接觸一些科研人員難上加難。
兩人不再多言,但彼此都清楚,接下來的任務重心已然發生轉變。
夜色如墨,路燈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雖然任務艱巨,但此刻終於有了明確的方向,兩人心裡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晚風輕拂,帶著一絲涼意,卻也吹不散空氣中悄然彌漫的微妙情愫。
張曉睿一直暗中喜歡劉東,這次能和他一起出來執行任務,更是讓她喜出望外,頗有些“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竊喜。她走著走著,腳步漸漸慢了下來,目光時不時地偷瞄向身旁的劉東,臉頰微微泛紅。
終於,她鼓起勇氣,很自然的伸出手,輕輕挽住了劉東的胳膊。劉東的身體瞬間一僵,臉色有些凝重。
他不是不懂風情,像張曉睿這樣青春靚麗又對自己頗具好感的女孩,哪個男人會不喜歡呢?但劉東清楚自己的身份,再有七個月他就要當爸爸了,自然不能再處處留情、拈花惹草。
他並沒有甩開張曉睿的手,而是任由她挽著,沉默了片刻後,輕聲開口道:“曉睿,我前幾天結婚了。本來想請幾個同學過來參加婚禮的,可是聽說你們都不在局裡,怕你們有任務,也就沒通知了。”
“什麼?結婚了?”
張曉睿猛地停下腳步,驚訝地問道,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劉東點了點頭,為了讓她徹底死心,又繼續說道:“嗯,我是被處長從婚禮上拉下來的。”
“噢,那……嫂子一定很漂亮吧?”
張曉睿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問道,但轉過頭去的眼眸上,已悄悄蒙上了一層晶瑩的霧氣,聲音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強忍著內心的失落,故作輕鬆地繼續挽著劉東的胳膊。
“漂亮啥,就是個普通人,在報社工作,以後有機會我介紹你們認識”,劉東淡淡的說道,他知道長痛不如短痛,趁著小丫頭還沒陷進來趕緊把這份感情扼殺了。
“好啊,”張曉睿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快自然,甚至帶上了一絲笑意,“等有機會回國,我一定要去你家做客,給你們露一手,做幾個拿手菜,醋溜白菜、紅燒肉,我做得可好了。”
她說著,挽著劉東胳膊的手卻慢慢的鬆開了一點。夜風吹過,她飛快地抽動了一下鼻子,借著側頭的動作,飛快的用手背蹭了一下眼角。
她的初戀,還沒開始,甚至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已經在這異國他鄉的夜色裡,被幾句平靜的話語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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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東能感覺到她身體的細微顫抖和聲音裡強撐的平靜,心中不忍,但隻能假裝不知道,點了點頭:“那說定了,到時候嘗嘗你的手藝。”
兩人沉默著走完了剩下的路,回到了旅館。進門之前,劉東隨意地掃了一眼門框邊緣一個極其隱秘的角落——那裡他做了個不起眼的暗記,看到沒有異樣他這才掏出鑰匙打開門。
屋子裡也很正常,窗戶上的喑記也沒有動過。簡單的洗漱後,依舊是按之前的安排,劉東睡在地上。
關燈後,房間裡隻剩下兩人平穩的呼吸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遙遠聲響。各懷心事的兩人,在黑暗中緩緩沉入並不安穩的睡眠。
太陽剛剛升起,給這座城市的建築邊緣塗上一層淡金色的光暈。位於東市場西側的一處倉庫裡,氣氛卻與早晨的寧靜截然相反。
十幾個越南人圍在一起,中間是昨晚被劉東打傷的幾個人,正激動地比劃著。
“老大,那兩個人下手特彆黑,一看就是練家子!”
“對,尤其是那個男的,動作快得很,我們根本沒反應過來。”
聽著同夥的控訴,周圍的人群情激昂,操著越南語紛紛叫嚷起來:
“報仇,必須找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