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爺覺得自己這一生,就是無花果,不由得順口說出一首打油詩:“人過四十天過午,胳膊腿的不如初,隻因小時早挑擔,老來陪伴一身苦。”
雖然未及四十,但心已老,鬢已白,傷痕累累。
小吳嘻嘻一笑:“人過五十已成翁,身體健康敲警鐘,隻因年輕無所忌,如今苦笑迎寒冬。”
陳三爺一驚:“可以啊?還會作詩嘞?”
“不是,我聽我爸爸說的。”
“你爸爸還有啥佳作?”
“活一歲、老一歲,人生在世真是累,該吃吃、該喝喝,彆把身體乾報廢。”
“哈哈哈哈。”陳三爺大笑,“真理啊。”
“錢再多、人再能,沒有健康都歸零,趁百萬、趁千萬,一天隻需三頓飯,眼一閉、腿一蹬,這一輩子就劇終,陽間的錢,陽間花,帶到陰間都犯法,家有黃金千千萬,人死兩手攥空拳,除了健康,其他都不是你的。”
“哈哈哈哈。”陳三爺捧腹大笑,“你父親真是個有趣的人,你母親能嫁給他,兩口子肯定有意思,愛情天長地久。”
小吳笑道:“天長地久有沒有,雪問梅花風問柳,楊柳不言風不語,隻能探問杯中酒,待到詩成雪已殘,梅花落儘酒杯乾,從前不信紅塵苦,今日方知愛情難。”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父親是說相聲的。”
“不是,我爸爸是吹糖人的,邊說邊吹,賣得快。”
陳三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改天我給你介紹一個人,他也能說順口溜,和你爸爸比比,大家喝點酒,熱鬨熱鬨。”
小吳麵露傷感:“我爸爸去世了。”
陳三爺一愣:“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冬天,生病,去世了。”
陳三爺張開雙臂:“小吳,過來。”
小吳愣怔片刻,靠近陳三爺,陳三爺輕輕將她摟在懷中:“你比我幸福,我都不記得我父親的模樣,我八歲又沒了母親,我深知失去父母的痛苦,所以我們更要過好自己,以慰先考在天之靈。”
小吳點點頭,淚水泛起。
馬夫、大腸、緊湊等人在門縫裡往裡瞅,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嘛意思?陳三爺要納妾了?咋還抱上了呢?
三爺品味有所下滑啊,小吳肉墩墩的,既無窈窕身材,也無如花美貌,還憨了吧唧的,三爺看來是真的饑渴了。
陳三爺之內心,其實是對人之死亡的一種無奈。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回過老家了。
以前坐在村口聊天的那些老人,恐怕早已不在了。
每年春天,綠樹成蔭,喜鵲聒噪,黃鸝歌唱,布穀鳥振翅高飛,村頭的大石頭上,唯獨沒有了那些熟悉的身影。
他記得小時候,晚上的月亮特彆亮,可以在月下讀書寫字。
他終於明白了,古人為什麼發明“亮如白晝”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