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佛塔並不算高,看起來內部中空,並無分層隔斷,不過卻自有一股莊嚴氣象,令人心生敬畏。
我們四人站在佛塔門口,隻看到塔內不斷有佛光閃動,肯定是道信和尚在塔中靜修。
我們直接跟隨普明禪師步入了佛塔,頓時便有一股混合著古老木料、香燭和經卷的沉靜氣息撲麵而來。
這塔內的光線有些幽暗,隻有四周塔窗透進來的縷縷天光,映照出空氣中浮動的微塵。
佛塔中央,一尊寶相莊嚴的佛像下,道信和尚正如老僧入定般、盤坐在一個陳舊的蒲團上。
他還是那副老樣子,穿著一襲破破爛爛的藍色僧衣,略顯蓬鬆且烏黑如墨的長發散落肩頭。
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落額前,為他增添了幾分不羈之氣。
胸前那串油潤的佛珠顆顆飽滿,隨著他均勻的呼吸微微起伏。
腰間,那個片刻不離身的酒葫蘆安靜地懸著,而他標誌性的蒲扇,則隨意地放在腿邊。
此刻,道信和尚整個人雙目輕閉,麵容平和,周身籠罩著一層柔和而純粹的金色佛光。
這佛光與身後佛像的光輝相互交融,竟使得道信和尚平日裡那副玩世不恭的眉眼,也顯出了幾分寶相莊嚴。
顯然,他已沉浸於深妙的禪定之中,物我兩忘。
我們不由得放輕了腳步,生怕驚擾了這份寧靜。
普明禪師立於一旁,含笑看著道信和尚,眼中滿是欣慰與慈愛。
我緩緩走到了普明禪師身邊,低聲請教道:“禪師,劉軒有一事不解,還望禪師指點。”
普明禪師目光依舊停留在道信和尚身上,白眉微動,了然一笑:“你是說我這徒兒得到降龍羅漢指點的事?”
我連忙點頭:“正是,當初我在見到道信左胸上的刺青時,就以為隻是普通的刺青,畢竟道信他不同於尋常的出家人,身上有刺青也並不奇怪,可前不久我們在長白山遇難,本以為必死無疑,誰曾想道信竟憑借刺青、召來了降龍羅漢的神魂,隻一招就滅殺了施展飛頭降的伊迦難,事後我久久不能平靜,直到今日也想不清楚,難不成道信與降龍羅漢有什麼淵源?”
普明禪師眼中慧光流轉:“這個嘛,老衲也不方便與你說太多,隻能告訴你這是老衲在佛前,為道信求來的機緣,不過我們佛門講究緣法,越是刻意求取,反而越難企及,隻有心性契合,才能緣法自至,因此老衲的求取隻是引子和橋梁,最重要的還是我這徒兒的本心與根器、得到了佛祖的認可,並加以庇佑垂青,這才有了後麵降龍羅漢的護持,至於那刺青……則是降龍羅漢托夢給老衲,吩咐老衲找人刺在他胸前的,好方便這二者能夠神魂相契,感應相通。”
我聽了這話,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的背後竟有如此深的佛緣。
照這麼說,道信和尚他真的跟南宋的道濟禪師很像。
不僅都秉持著相同的修行理念與佛心,不拘泥於清規戒律的表相,而重在明心見性的本真。
還都與降龍羅漢有著極深的佛緣,道濟禪師被尊為降龍羅漢的轉世,而道信和尚則得到了降龍羅漢的親授與護持。
我此時看向入定中的道信和尚,不知道是不是產生了錯覺。
隻發覺他眉宇間那抹平日裡的跳脫與不羈,仿佛已經轉化為了沉靜的佛韻,與這佛塔的莊嚴氣息融為一體。
看來這次的閉關修行對他的意義,遠比我想象的還要深遠。
“多謝禪師解惑。”我恭敬地向普明禪師行禮,“有道信這樣的兄弟,是我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