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在外麵跑,有時候半個月聯係不上人,電話打過去要麼關機,要麼就是彆人接的,說他在忙。”
“你當他是去遊山玩水?”
“那是提著腦袋跟人玩命!”
“去年,他去南邊談生意,我專門問了國慶,他們在外麵很危險的。”
“沒有小鋒的努力,我們李家能有今天?”
“能住上這麼大的房子,能讓你安安心心讀書?”
說著,李保國抬手指了指客廳正中的博古架。
博古架是花梨木做的,雕著纏枝蓮紋樣,最顯眼的位置擺著兩個紅絲絨盒子,盒子上還繡著金色的祥雲圖案。
左邊那個裡麵是共和國勳章,金箔鑲嵌的葵花圖案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連每片花瓣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右邊那個是個人一等功勳章,銀色的星徽邊緣還能看到細微的打磨痕跡,下麵襯著的紅色綢緞都有些褪色了。
博古架旁邊的牆上,掛著塊“一等功臣之家”的燙金匾額,匾額的木框是深棕色的,邊角包著銅皮,是去年沈崇業親拿回來的,至今為止,都還用紅綢子蓋著。
李保國比誰都清楚這些榮譽的分量。
逢年過節,帝都那邊的電話準會準時打來,有時候是辦公廳的同誌,聲音溫和,問家裡缺不缺東西,要不要安排人來幫忙。
有時候,大概是小鋒的領導吧,語氣裡帶著敬重,說要是想去帝都參加國慶宴會,提前說一聲,他們來安排。
有一回,沈崇業的隨身秘書,看到那枚共和國勳章,手都不敢碰,隻敢隔著玻璃盒子細細打量,眼睛裡滿是羨慕,說這勳章整個國家都沒幾枚,是真正的榮譽。
相比之下,那枚一等功勳章反倒顯得“普通”了些。
可李保國十六歲就扛槍當兵,在部隊待了十幾年,他知道這枚勳章是用什麼換的。
當年他們連裡有個兵拿了一等功,回來的時候卻是骨灰盒,葬禮上覆蓋著國旗,骨灰盒裡隻裝著幾塊彈片和一件染血的軍裝。
能活著拿到一等功的,那都是從閻王爺手裡搶命的主兒。
他不敢問老二在外麵乾了什麼。
共和國勳章比一等功還金貴,這事兒不用想也知道,老二乾的活兒,比拿一等功還危險。
李星儀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了片小影子,像兩片輕輕顫動的蝶翼。
她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相機帶,眼神裡還透著點沒服軟的倔強,像頭擰巴的小牛犢,明明心裡已經有點鬆動,嘴上卻不肯承認。
李保國看著她這模樣,無奈地歎了口氣,那口氣裡帶著點寵溺,又有點恨鐵不成鋼:
“丫頭啊,你也彆不服氣。”
“我知道你性子要強,從小就跟你哥他們比,考試要比,連幫家裡乾活都要比,就是想證明自己不比男孩差。”
他頓了頓,語氣軟了些,像曬過太陽的棉被,暖乎乎的:
“事實上,在很多方麵,你都比你哥他們強。”
“你大哥小時候連乘法表都背不利索,三年級的時候還留過級。”
“你二哥高中數學還掛過科,後來還是找老師補課才及格的。”
“就你,從小學到高中,獎狀貼滿了一整麵牆,每次開家長會,我跟你媽都能挺直腰杆。”
“但我還是想勸勸你,沒有人能做到麵麵俱到的,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不能拿自己的短處去比彆人的長處,那樣隻會給自己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