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像是要把心裡的鬱悶都吐出來，語氣裡帶著哀求：
“小鋒啊，你們搭烤窯能不能走遠點？”
“就去後山腳下也行啊！”
“山神爺一來，我圈裡的豬都嚇得蔫了，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說到這，李星海伸出五根手指，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點急切：
“五萬頭豬！整整五萬頭！沒有一個敢哼哼的！”
“你再這麼在養殖場邊上折騰，指不定還得嚇死幾頭！”
“到時候損失可就大了！”
李星鋒看著大哥急得團團轉的樣子，一會兒抓抓頭發，一會兒跺跺腳，不由得莞爾，語氣帶著幾分玩笑：
“嚇死了正好，省得麻煩師傅們處理了，直接給山神爺加餐，它還能多吃兩口新鮮的。”
就在李星海搖著頭，一臉無奈地朝養殖場大門走去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旁邊的小路上傳來。
母雲豹氣喘籲籲地跑到了幾人麵前，身上的黑灰色毛發因為奔跑有些淩亂，沾了不少草葉和泥土，嘴角還沾著幾根草屑，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是跑了不少路。
它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四處張望了一圈，沒看到山神爺的身影，耳朵耷拉了下來，不甘心地朝著山神爺消失的山林方向，仰起脖子長嘯一聲。
聲音尖利響亮，在空曠的養殖場裡來回回蕩，連遠處的幾隻麻雀都被嚇得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驟然，剛走進養殖場大門沒兩步的李星海猛地停下腳步，像是被施了定身術。
他轉過身，一臉怨氣地回頭看向母雲豹，眉頭擰得能滴出水來，連臉色都沉了下來：
“你又發什麼瘋？”
“大清早的嚎什麼嚎！”
“你這一嗓子，我圈裡的豬不都得嚇尿了？”
“到時候清理圈舍又得費半天勁！”
說完後，他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母雲豹一眼，轉身再次走進大門，腳步比剛才快了幾分，像是怕再聽到母雲豹的叫聲，連背影都透著幾分“惹不起躲得起”的無奈。
如此情形，站在一旁的江十六和江老七看得嘿嘿一樂。
江十六甚至偷摸的在背後給母雲豹豎起大拇指來，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江老七則用粗糙的手掌捂著嘴，肩膀一聳一聳的，生怕笑出聲來被李星海聽到，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二人笑過之後，也趕緊跟在李星海身後進了養殖場，準備去幫忙挑選肥壯的小豬仔，還一邊走一邊小聲討論著待會兒該怎麼抓豬才不會讓豬受驚。
片刻之後，養殖場正門前方，平整出來停車的小曬場上，陽光已經驅散了晨霧，變得暖和起來。
李星鋒、江十六倆人脫了外套，隨手搭在小曬場旁邊的老槐樹枝上。
外套搭在樹枝上，被風吹得輕輕晃動，倆人就這麼穿著單薄的灰色體恤開始壘窯。
二月份的江州，氣溫升得非常快，九點鐘的陽光已經有了幾分燥熱，曬在皮膚上暖洋洋的，空氣裡彌漫著泥土的腥氣和豬糞的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雖然不算好聞，卻透著股煙火氣。
二十三四度的溫度，稍微用力一乾活，額頭上就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滴落在地上的沙土裡，瞬間就沒了蹤影。
李星鋒蹲在地上，雙腿分開保持著穩定的姿勢，雙手握著鐵鍬幫著和水泥。
第一次弄這玩意，不怎麼順手和熟練。
活沒乾多少，但水泥漿濺的到處都是，袖口，衣擺，褲腿，身上到處都留下了幾塊灰白色的印記。
但李星鋒卻渾然不覺，專注地攪拌著水泥和沙子，時不時還會用鐵鍬拍實水泥漿，確保沒有氣泡。
江十六則站在一旁，手裡拿著砌刀，小心翼翼地一塊一塊添磚加瓦，每砌一塊磚，都會用砌刀輕輕敲幾下，調整磚的位置，確保磚縫整齊均勻，還會時不時用手指抹掉磚縫裡多餘的水泥。
而在養殖場大門處，大黑、二郎，以及變成胖墩的母雲豹，三隻動物都被套上了用粗麻繩做的簡易龍頭，脖子上掛著小小的木製推車。
推車是李星海之前用來裝飼料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它們一趟趟地給倆人運送建築材料，大黑和二郎跑得飛快，四條腿在地上蹬得塵土飛揚，尾巴搖得像撥浪鼓，嘴裡還時不時發出“汪汪”的叫聲，像是在邀功。
母雲豹則慢悠悠地跟在後麵，圓滾滾的身子晃動著，時不時停下來甩甩尾巴，用爪子扒拉兩下地上的小石子，像是在抱怨活兒太重，又像是在偷懶，等大黑和二郎跑遠了，才不情不願地往前挪兩步。
辦公室裡，牆壁上掛著的老式掛鐘“滴答滴答”地走著，李星海終於打通了村裡的電話。他坐在吱呀作響的木椅上。
木椅的扶手已經被磨得光滑發亮，手指緊緊攥著座機的聽筒，指節都有些發白，他儘量簡潔地把養殖場發生的事跟村長江大國說了一遍，連聲音都帶著點緊張。
電話那頭的江大國頓時愣在原地，手裡夾著的煙卷“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火星濺到了他的藍色布鞋上，燒出了一個小小的黑印，他都沒察覺，耳朵裡全是李星海說的“山神爺下山了”的消息。
作為村裡的老一輩，江大國是知道村裡後山深處有山神爺這件事的。
畢竟，當初他們村不少人，都跟山神爺打過照麵，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山神爺都給村裡人的狩獵隊帶來幫助。
每次進山狩獵，隻要在山林入口處放上一塊新鮮的肉，山神爺就會悄悄跟在他們身後，幫他們驅趕獵物，還會避開危險的陷阱，好幾次都救了狩獵隊的人。
可他活了六十多年，也沒聽說過山神爺會下山這件事，更彆說還跑到養殖場這種人多的地方了。
第一時間，江大國想到的是，這件事絕對不能被傳出去，傳出去後，山神爺一定會有危險。
畢竟，哪有豹子能活七八十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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