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混合氣味——濃重的血腥、海水的鹹澀。
陳楚站在龐大如山嶽的巨龍頭上，腳下堅硬的龍鱗還殘留著戰鬥的餘溫，他微微喘息，胸口因劇烈的波動消耗而起伏不定，但依然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女人，仔細觀察著細節。
眼前是一個美到無法用任何已知語言去精準描述的女人。
女人身著一襲看似簡約卻流光溢彩的白色長裙，赤著雙足，站在那巨大的凶獸背上，她的黑發如瀑，隨意地披散在肩後，肌膚勝雪，五官精致得如同神明最完美的傑作，最令人心悸的，是她那雙眼睛。那是一雙深邃如星海的眸子，平靜無波，卻仿佛能洞穿靈魂，倒映出宇宙的生滅。
“你是什麼人？”她的聲音響起，清冷如山澗泉水叮咚，悅耳至極，卻又蘊含著一種與生俱來的、不容置疑的威嚴。這聲音仿佛不是通過空氣震動傳播，而是直接響徹在陳楚的腦海深處。
陳楚的心臟猛地一縮，他強迫自己從那驚心動魄的美貌和超然的氣場中掙脫出來，挺直了脊梁，他知道，眼前的存在，其危險程度遠超剛才那些海洋凶獸百倍，他站在巨龍的頭頂，這個高度讓他能夠俯視對方，這是一種心理上的微妙平衡，他不能讓自己在氣勢上落入下風。
“陳楚，五大星域人。”他回答道，聲音平穩，不卑不亢。每一個字都清晰而有力，既是回答，也是一種自我身份的宣告和確認。在陌生的險境中，明確自己的來處，是維持心智穩定的第一步。
陳楚緊盯著她，全身的肌肉都處於一種隨時可以爆發的狀態，他能感覺到，她雖然看似平靜，但一股無形的、龐大的精神力量已經將他鎖定，那是一種超越了他以往認知任何強者的力量，浩瀚如海，深不可測。
“五大星域……”絕色美女重複著這個名詞，絕美的臉龐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情緒——困惑。她的眉頭微微蹙起，那雙仿佛能看透萬物的眼眸中，閃爍著純粹的不解。
“五大星域是哪裡？”
陳楚徹底愣住了。
這個問題，就好像有人問他“天空是什麼顏色”一樣基礎而荒謬。
五大星域，是自人類文明邁入星際大航海時代以來，整個已知宇宙的政治、文化和地理坐標係，它是每一個人生來便知曉的常識，是文明的基石。
“……五大星域就是五大星域。”陳楚一時語塞，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向一個似乎對宇宙一無所知的人解釋這個概念，這就像向一個天生的盲人描述紅色，語言在某些維度上是如此蒼白無力。
“五大星域有銀河係嗎？”她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換了一個更具體的問題，她的眼睛裡閃爍著孩童般的好奇光芒，與她那超凡脫俗的氣質形成了奇特的對比。
這個問題讓陳楚的思緒瞬間清晰起來。
她知道銀河係！
這是一個關鍵的信息錨點。
陳楚立刻在腦中構建了一個簡單的解釋模型。
“五大星域不是銀河係，但銀河係隻是五大星域之一裡麵的一個星係。”陳楚儘量用最簡單、最直接的類比來解釋，“您可以這樣理解，銀河係是一個房間，而五大星域是五棟包含了無數個這樣房間的摩天大樓。”為了讓這個概念更直觀，陳楚的腦海中甚至浮現出了人類文明疆域的層級結構圖。
“咦……”絕色美女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訝神色，她那清冷的聲音也因為震驚而微微上揚，“你的意思是說，五大星域……很大，銀河係還沒有其中一個星域大，而且，隻是屬於其中一個星域的管轄之地？”
“是的。”陳楚沉聲點頭，看到對方如此震驚的反應，他內心的一個猜測愈發清晰：這個女人對宇宙的認知，完全停留在人類尚未完全走出太陽係的古老時代，她與現代文明之間，存在著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在短暫的沉默後，氣氛似乎緩和了一絲。
對於宇宙尺度的震撼，暫時壓倒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對峙，女人的目光從遙遠的虛空收回，重新聚焦在陳楚身上，但這一次，她的眼神裡多了一絲複雜的情緒，像是追憶，又像是某種深切的渴望。
“地球……現在怎麼樣了？”她突然轉換了話題，聲音輕柔了許多，那股與生俱來的威嚴悄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脆弱的期待和關切。這個詞從她口中吐出，帶著一種古老的、幾乎被遺忘的韻味。
陳楚的心又是一動。
地球，這個名字如今隻存在於曆史文獻和特定的稱謂中，它像一枚時間的琥珀，封存著人類文明的童年，而眼前這個女人，顯然與那段童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陳楚整理了一下思緒，關於“古地球”的信息在他腦中迅速流過，他本人從未踏足過那顆星球，對於現代人來說，那是一個神聖而遙遠的象征，而非一個可以隨意前往的家園，他所知的一切，都來自於公共教育資料和新聞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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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現在稱之為‘古地球’。”陳楚選擇了一種客觀而陳述性的語氣，他不想因為自己的情感而影響到她。“在八百多年前，隨著‘人類文明搖籃保護法案’的通過，古地球被整體納入了人類共同遺產博物館。整顆星球上的常住居民完成了最後一次大規模遷徙。”
“但這並不意味著遺棄，恰恰相反，所有對人類文明發展具有重大意義的文物、城市遺址以及工業遺跡，都得到了最妥善的保留和針對性維護，整個項目由全人類共同體提供資金，確保我們的搖籃能夠永恒地見證曆史。”陳楚頓了頓，看著她臉上漸漸凝固的表情，繼續說道：“目前，古地球上隻有一支大約五千人左右的常駐團隊，他們由最頂尖的曆史學家、生態學家、考古學家和工程師組成。除了從事相關的科研工作外，他們的主要職責就是維護這些珍貴的遺址。一旦發現任何需要修繕的建築物或自然景觀，他們會立刻向地球管委會彙報，管委會將組織最專業的團隊，動用最先進的技術，以‘修舊如舊’的原則進行修複……”
陳楚儘可能詳儘地介紹著，他試圖傳達一種信息：地球沒有被毀滅，而是以一種更崇高的形式得到了永生。然而，他說的越多，對麵女人眼中的光芒就越是黯淡。
“啊……沒人了……”她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充滿了無儘的失落與遺憾。那是一種回家的路被告知已經變成紀念碑的空洞感。“我還……準備回地球去看看的呢……”一滴晶瑩的淚珠，毫無征兆地從她眼角滑落，懸浮在空中，折射出周圍慘烈的景象，然後悄然碎裂成無數微光，消散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