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該換露珠圍巾啦！”
清晨的陽光剛跳過鬆針，媽媽的觸角就輕輕敲了敲蘑菇傘蓋。朵朵從菌褶裡探出半顆小腦袋，水珠順著傘蓋邊緣的花紋滾下來，在她鼻尖上晃成亮晶晶的小燈籠。她最討厭換圍巾——去年秋天那條蒲公英圍巾癢得她打噴嚏，冬天的雪絨圍巾又凍得觸角尖發紅。
“媽媽，能不能不換呀？”朵朵把臉埋進舊圍巾裡，悶悶的聲音混著鬆針香飄出來。這條草莓圖案的露珠圍巾是她用二十顆野莓跟小鬆鼠球球換的，邊緣還沾著三葉草花粉的甜味呢。
媽媽的菌柄微微彎下來，像片溫柔的荷葉：“傻孩子，露水冷氣會順著傘蓋縫鑽進去的。你看，山那邊的小鬆茸昨天沒換圍巾，現在還在打噴嚏呢。”
朵朵撅著嘴掀開舊圍巾，忽然“呀”地叫起來——圍巾內側不知什麼時候沾了片淡紫色的絨毛，像朵迷你小花開在草莓圖案中間。她記得這是上周和小兔白白躲貓貓時，從荊棘叢裡蹭到的。
“媽媽快看！這是不是風婆婆的頭發？”朵朵把絨毛舉到陽光下，淡紫色竟透出彩虹般的光暈。媽媽剛要說話，忽然遠處傳來“嘩啦啦”的聲響，像是好多片樹葉同時被踩碎。
“是獾大叔的運蘑菇車！”朵朵眼睛一亮，顧不上圍巾，蹦跳著往小路跑。灰褐色的運蘑菇車正顛簸著駛來，車鬥裡的草編筐晃呀晃，灑出星星點點的碎花瓣。
“獾大叔，有沒有給我帶蜂蜜鬆露？”朵朵踮起腳尖，觸角尖幾乎碰到車幫。車窗搖下來，獾大叔的大鼻子上沾著草屑：“小饞鬼，鬆露要等月半時才熟呢。不過......”他忽然神秘地眨眨眼，從駕駛座下掏出個紙包，“給你帶了山那邊的野莓乾。”
紙包剛遞出來，車身猛地一顛，紙包骨碌碌滾進路邊的落葉堆。朵朵慌忙去撿，忽然聽見落葉下傳來細細的“嚶嚶”聲。她扒開枯葉，隻見一隻巴掌大的小鳥縮在泥坑裡，翅膀上的羽毛沾著黏液，正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媽媽！快來看呀！”朵朵把小鳥捧在手心，黏液在她掌心留下淡淡的紫痕。媽媽趕來時，小鳥正用喙輕輕啄朵朵的指尖，發出幼嫩的“啾啾”聲。
“這是雨燕寶寶，”媽媽用觸角尖碰了碰小鳥翅膀，“大概是學飛時掉進了捕蟲網，黏液是蜘蛛絲熬的膠。朵朵，我們得幫它清理羽毛。”
朵朵想起自己被鬆針卡住觸角時的難受勁，忙點頭跑回家。她翻出最寶貝的桃花蜜罐，用花瓣蘸著蜜輕輕擦小鳥翅膀。紫色黏液遇蜜漸漸融化，露出底下淺灰色的絨毛，尾羽末端竟有圈淡淡的金斑，像陽光在雨幕裡畫的小句號。
“就叫你小金吧。”朵朵把小鳥放進溫暖的苔蘚窩，窗外忽然刮起大風，鬆針沙沙響得厲害。媽媽猛地抬頭：“不好，要下雷陣雨了！朵朵，快把曬的菌菇收進來！”
當最後一籃平菇搬進蘑菇屋時，豆大的雨點已經砸在傘蓋上。朵朵擦著汗靠在門框上，忽然聽見小金在窩裡不安地撲棱翅膀。她湊近一看，隻見小金正盯著窗外閃電，渾身絨毛都豎了起來。
“彆怕，閃電是雷公爺爺在給雲朵寶寶彈棉花呢。”朵朵輕輕捂住小金的眼睛，觸角上的露珠正巧滴在小鳥爪子上。小金“啾”地叫了聲，啄住露珠玩起來，透明的水珠在它喙間滾來滾去，像顆會發光的玻璃球。
夜裡，雨停了。朵朵被一陣奇怪的“撲簌簌”聲吵醒。她睜開眼，看見月光透過窗縫，在床沿織出銀線——小金正站在窗台上，翅膀微微張開，尾羽的金斑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你想飛了嗎？”朵朵爬起來，把小金托到掌心。小鳥歪著頭看她，忽然“撲棱”一聲跳上她肩頭，用喙梳理她觸角上的露珠。癢癢的觸感讓朵朵咯咯笑起來，笑聲驚飛了窗外的螢火蟲，綠點點繞著蘑菇屋跳起圓圈舞。
接下來的日子，朵朵每天都教小金練習飛翔。她們在蒲公英田裡學盤旋，在三葉草坡上練俯衝，累了就躺在野莓叢裡吃酸甜的果子。小金的翅膀漸漸硬朗，尾羽的金斑在陽光下能映出彩虹，連最嚴厲的啄木鳥醫生都誇它是“森林裡最有靈氣的小雨燕”。
可是有一天，當朵朵像往常一樣張開手等小金降落時，小鳥卻在她頭頂盤旋了三圈，忽然朝著山那邊飛去。朵朵追著跑了幾步，裙擺沾滿露水：“小金！你去哪兒？”
媽媽輕輕攬住她的肩膀：“雨燕總要回到天空的，就像蘑菇總要撐開自己的傘蓋呀。”朵朵望著小金變小的身影，觸角尖慢慢垂下，忽然看見小金又飛回來，嘴裡叼著根閃著光的羽毛。
“這是給你的禮物。”小金把羽毛放在朵朵手心，翅膀拍起的風帶來遠處槐花的香，“我要去南方找爸爸媽媽，但我會記得你的，還有你的草莓圍巾。”
羽毛在掌心跳成金色的小太陽，朵朵忽然想起那條舊圍巾裡的紫色絨毛。她跑回家翻出圍巾，對著月光仔細看——絨毛不知何時變成了小小的翅膀形狀，邊緣還沾著雨燕的體溫。
那天晚上，朵朵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戴著有金色羽毛的露珠圍巾，跟著小金在雲朵間穿梭。他們掠過會發光的蒲公英森林，看見星星像野莓一樣掛在枝頭，還遇見了風婆婆——原來風婆婆的頭發真的是淡紫色的，每根發絲裡都藏著一個關於飛翔的故事。
如今，每當山風掠過蘑菇屋，朵朵就會取下圍巾看看。雖然金色羽毛已經有些褪色，但隻要對著陽光輕輕搖晃，就能聽見細細的“啾啾”聲，像小金在說：“你看，天空很大，但總有一朵雲記得你的味道。”
窗外的鬆樹又長高了一圈，朵朵把新換的薄荷圍巾往脖子裡緊了緊。遠處傳來熟悉的振翅聲，她抬頭望去，隻見一道金灰色的影子正掠過彩虹橋，尾羽劃出的弧線，剛好接住了一片飄落的楓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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