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看多瑙河今天的水像藍色綢子一樣！”小露西蹲在河邊，小手掬起一捧水，陽光把水珠映得像撒了一把碎金子。她身後的老農夫約瑟夫正彎腰捆紮牧草，聞言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笑出滿臉皺紋：“是啊，露西。這河啊，比你奶奶織的藍圍巾還要亮。”
約瑟夫的農莊就在多瑙河拐彎的地方，幾間紅磚房挨著綠油油的麥田，籬笆上爬滿了紫色的野薔薇。每天清晨，露西都會跟著爺爺去河邊打水，看野鴨排著隊遊過，聽青蛙在蘆葦叢裡“呱呱”叫。
“爺爺，為什麼多瑙河有時候變寬，有時候變窄呀？”露西把水罐放在草地上，好奇地盯著河麵。河水流得很慢，倒映著天上的白雲和岸邊的柳樹。
約瑟夫把牧草扛上肩頭，示意露西跟上：“因為河也有脾氣呢。春天雪化了，河水就漲起來，像個喝飽了奶的娃娃；秋天雨水少，它就瘦下去，露出河底的鵝卵石。”他頓了頓，看著遠處河麵上漂過的木筏，“可彆小看這條河，它能載動大船，也能……”他沒說完，隻是摸了摸露西的頭。
這天下午，露西正在屋簷下幫奶奶撿豆子，忽然聽見爺爺在田裡喊：“露西！快叫奶奶收衣服，要下雨了！”她抬頭一看，西邊的天不知什麼時候堆起了墨色的雲，風把柳樹吹得直搖晃，多瑙河的水麵也變得灰蒙蒙的。
“爺爺，雨會很大嗎？”露西抱著一摞衣服衝進屋，雨點已經“啪嗒啪嗒”打在窗戶上。奶奶趕緊關上木窗，約瑟夫推門進來，渾身都濕了：“這雨來得邪乎，怕是要發大水。”
夜裡，雨真的沒停。露西躺在閣樓的小床上，聽見雨點砸在屋頂上，像有無數顆豆子在蹦跳。更讓她害怕的是，窗外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比平時的多瑙河吵鬨多了。
“爺爺！爺爺！”露西嚇得爬起來，連鞋都沒穿就往樓下跑。約瑟夫正舉著油燈往門外看，燈光照亮了院子裡齊腳踝深的水。
“彆怕，露西。”約瑟夫把她抱起來，“多瑙河漲水了，正在往咱們家跑呢。”他走到門口，用鋤頭戳了戳水裡的泥地，“得趕緊把河堤加固，不然麥田就全泡湯了。”
天剛蒙蒙亮，約瑟夫就扛著鐵鍬往河邊跑。露西跟著奶奶站在門口，看見平日裡溫順的多瑙河變得像發怒的野獸，渾濁的河水卷著樹枝和雜草，“轟隆隆”地拍打著岸邊。遠處的麥田已經浸了水，綠油油的麥苗隻露出一點點尖。
“爺爺一個人怎麼行啊？”露西急得直跺腳。奶奶剛想說話，就聽見村口傳來吆喝聲：“約瑟夫大叔！我們來幫忙了！”
原來是鄰居馬庫斯大叔和他的兒子揚克，還有背著竹筐的老鞋匠彼得，大家都拿著鋤頭和草袋跑來了。“快，把草袋裝滿土，沿著河堤堆起來！”馬庫斯大叔一聲喊，大家立刻忙活起來。
露西也想幫忙，奶奶遞給她一個小竹籃：“去把倉庫裡的麻繩拿來，捆草袋用。”她剛跑到倉庫門口，就看見雞窩裡的母雞們嚇得“咯咯”叫，一隻花鴨子撲棱著翅膀跳進水裡，卻被水流衝得轉了個圈。
“小鴨子，你彆亂跑！”露西急忙追過去，可鴨子已經漂到了院門口。忽然，她看見鴨子並沒有往大河裡去，而是拐進了河邊的一條小水溝。那條水溝平時很淺，現在也漲滿了水，但水流好像比大河裡慢一些。
“爺爺！爺爺！”露西突然大聲喊起來，“你看小鴨子！它往那邊遊了！”
約瑟夫正彎腰堆草袋，聽見喊聲抬起頭。隻見那隻花鴨子在水溝裡遊了幾下，然後跳上了一片露出水麵的土坡——那裡正是麥田的邊緣，平時是個小土埂，現在被水淹沒了一半。
“對啊！”約瑟夫眼睛一亮，“這條老水溝！水往這邊流的話，能分走一部分河水！”他扔下鐵鍬，跑到水溝邊查看，“馬庫斯！快過來！咱們把這條溝挖深些，讓水往這邊分流！”
大家立刻圍過來，鋤頭和鐵鍬在泥水裡揮舞。露西也蹲在旁邊，用小手扒拉著水草。她看見小鴨子在水溝裡遊來遊去，好像在給他們帶路，哪裡的水比較急，哪裡的土比較鬆。
“嘿，這鴨子比咱們還懂水性呢！”揚克笑著扔出一鐵鍬泥，水花濺了露西一臉。她抹了把臉，看見爺爺和鄰居們的臉上都沾滿了泥，但眼睛裡卻閃著光。
整整一天，大家都在挖水溝、堆草袋。多瑙河的水還在漲，但隨著水溝越來越深，一部分河水順著溝流向了遠處的窪地，靠近農莊的水位慢慢降了下來。傍晚時分，雨終於停了，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照在濕漉漉的草袋上，也照在每個人疲憊的臉上。
“好了，總算保住了。”馬庫斯大叔捶了捶腰，看著遠處漸漸退去的河水，麥田裡的麥苗又挺直了腰杆。約瑟夫走到露西身邊，把她抱起來，指著那隻還在水溝裡撲騰的花鴨子：“你看，有時候動物比人還聰明呢。要不是小鴨子帶你發現這條溝，咱們的麥子可就危險了。”
露西靠在爺爺懷裡，看著多瑙河又慢慢變回了藍色的綢子，隻是河岸邊多了一道新的草袋堤壩，還有被水流衝刷過的痕跡。她想起白天大家一起挖土的樣子，想起小鴨子在水裡遊來遊去的樣子，忽然覺得心裡暖暖的。
“爺爺，”她小聲說，“多瑙河是不是也像人一樣，有時候會發脾氣，但隻要我們好好對它，它就會聽話？”
約瑟夫笑了，用胡子蹭了蹭露西的小臉：“傻孩子，不是讓它聽話，是要知道怎麼和它做朋友。就像今天，我們挖水溝分流，不是打敗了河水，是找到了和它相處的辦法。”
晚上，露西躺在床上，聽見窗外的多瑙河又恢複了溫柔的“嘩嘩”聲，像是在哼著搖籃曲。她想，明天一定要給小鴨子多喂一把麥粒，還要跟著爺爺去看看麥田裡的水退乾淨了沒有。多瑙河畔的夜晚很安靜，隻有星星在天上一閃一閃，照著紅屋頂的農莊，也照著靜靜流淌的河水，還有那個懂得和河流做朋友的老農夫與他的小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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