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飲麵色一凜，兩步並三步走到沈湖身側：“您是擔心美國人會魚死網破？”
“不，不止。”
沈湖微微搖頭，望著窗外，沉聲道：“日本戰後殘餘的極右翼最近已有向恐怖主義發展的傾向，而我國的民運星艦全部來自日本，若真有不法分子想對我們乘坐的星艦做些什麼，並非是什麼難事。”
聽完，陸子飲陷入沉默，緩緩放下懷裡放滿文件的紙箱，猛地一拍桌麵，怒罵：“他媽的！當初就該把那些極右分子都判死刑！也不知道上麵怎麼想的，對這些狗日的這麼仁慈，還把民運星艦這麼肥的市場讓給了小日本，真是……”
“行了！少說兩句吧。”
沈湖手輕搭在陸子飲肩膀，低聲打斷：“你這是典型的民粹思想，國際鬥爭若真隻是打打殺殺這麼簡單，擁有百萬雄兵且四處出擊的蘇聯早就該贏下第一次冷戰。”
教訓的話說完，沈湖頓了頓，又緩緩解釋道：“不把極右分子都判死刑，是因為這些極右分子的背後涉及很多日本的中右政黨，如自由星辰黨，甚至一些極右分子乾脆就是星際公司高管的兒女，如果將之全部處死，國家與日本星際公司的合作必將破裂。”
陸子飲更加忿忿不平：“那這話又說回來了，國家當初為啥把星際民運的市場分給日本，以咱們國家的體量明明可以輕鬆把這塊肥肉吃下，給小日本不是徒增事端麼？”
“你……”沈湖忽然有些語塞，輕歎一聲，突然笑了，“也對，畢竟七年了，現在想想七年前的事，我都有些恍惚。”
陸子飲很是疑惑：“沈哥，你說什麼？”
搖了搖頭，沈湖突然變得憂心，他道：“看來你是真忘了，當初日本之所以倒向我國，最關鍵的一點便是我國將第一代『漢』級星艦賣給了日本，並且與之簽署了多年的星際民運貿易協議，可以說這也是當時日本領導人的一場豪賭，畢竟當時的日本還有美國駐軍，如果美國想要通過使用暴力阻止日本的倒戈，事實上完全有可能。”
陸子飲逐漸回想起來，但還是皺起眉：“噢，沈哥你說的是這事兒啊，這我知道，我問的其實是上麵為什麼不趁戰後日本政壇混亂，直接把這塊市場奪回來，反正咱都已經在小日本領土上駐軍了，美國也已經是秋後的螞蚱，就算日本想倒戈又能怎樣。”
這個問題雖然依舊“民粹”了些，倒確實有些水平。沈湖的眉頭緩緩舒展，耐心解釋道：“如果按你說的這樣做，日本確實也不能怎麼樣，但是這樣一來，兩國剛剛緩和的關係就又會激化，曆史矛盾必會被重提，以一二百年的跨度來看，這自然無傷大雅，甚至會因為完全吞並了日本的中高端產業而變得更加強盛。”
“可如果以三百年乃至五百年的跨度來看，這不僅是極為短視的行為，更是在為後世子孫埋下禍根。”
陸子飲一下子瞪大眼珠：“奪少？五百年，沈哥，你敢不敢再說遠點？”
“五百年很長麼？”沈湖立刻反問，“從唐朝滅亡到明朝建立總共四百六十一年，聽著確實很長，可我若告訴你，正因為唐朝的藩鎮製度，導致五代十國動蕩百年，使漢民族上至皇帝文人，下至百姓民夫，皆懼驕兵悍將如虎，進而才衍生出了重文抑武這迫不得已之策，從而使宋朝對外屢戰屢敗，最終亡於崖山，直至百年後才有朱元璋重開日月天，你還覺得這五百年長麼？”
陸子飲聽得懵懵的，他沒想到沈湖突然又開始扯長篇大論，怔了好半天才是醒過神，一臉迷茫：“沈哥，這和咱把星運產業讓給小日本有啥直接關係麼？”
沈湖再度語塞，許久未生出的憋屈感湧上心頭。他輕歎一聲，隻得簡單道：“如果我們把產業收回去，那麼就代表我們與日本仍是敵人，至少是潛在的敵人。但如果我們不收，哪怕僅僅是維持原狀，借著這層捋不清的曖昧關係，我們的後世子孫便能一步一步完成對東亞的民族整合，哪怕不能將日本人全部同化，至少也能像當今的美國與歐洲，共同建立一個由東亞人主導的世界秩序。”
“這聽著有些……”從表情來看，陸子飲對這一理論顯然很不認同，他抿了抿嘴，委婉道，“天方夜譚。”
“這隻是我對上層心理的一些揣測。”沈湖神色平靜，“真要我說，我也不認同我剛才說的話。在我看來，再過個兩三代，等到殖民星徹底開發完畢，民族的概念就會慢慢被解構，國家的概念哪怕存在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深入人心。當然，更大的可能是殖民星上會誕生新的民族，新的國家，甚至新的人種。”
“害，這不扯更遠了！沈哥，你就愛扯這些虛頭巴腦的事兒。”
陸子飲咧嘴一笑，將剛才的問題迅速拋之腦後，道：“行了沈哥，吹吹水就得了，你平常要決斷的事本來就不少，就彆給自己找活乾了。反正星際航行信號差的離譜，也辦不了公，這次回地球就權當放假，咱們好好放鬆放鬆，哪怕啥也不乾，就睡他個幾天幾夜也行呐！”
作為熒東艦隊的總司令，熒月星的一把手，沈湖的壓力之大無可爭議。故而聽到陸子飲這一提議，一向嚴肅的他也不免放鬆下來，將剛才的話權當做閒聊，露出微笑，拍拍陸子飲肩膀，道：“好，我也是該放幾天假了！看你也收拾好了，要沒什麼事，咱們現在就去艦上待著，手機一關，什麼事都讓它滾蛋！”
“誒！這才對嘛，沈哥，你終於也不那麼悶了！”
“作為一軍統帥，不悶不行啊。”沈湖負手低歎，隨後整理了下心情，笑道，“不過兩天而已，真要有什麼事，留在基地的班子足以處理，趁機好好歇歇倒也無妨。”
“行了，廢話少說，等上艦了洗個澡，完事後把要一起回地球的軍官都叫來，臨時開個大會，就當是閒聊天了，同時提前分配分配任務……”
聽到後半句話，陸子飲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無奈地重錘了一下沈湖肩膀：“我的沈大司令啊，我就知道，你這個工作狂怎麼可能好好歇一歇！行吧行吧，誰讓我是你的‘秘書’，活該和你一塊當牛馬，我現在就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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