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著自己為數不多的私人物品下車，冷風瞬間卷著冰雪從脖頸灌到小腹。打了個激靈，李長軒從心不在焉中回神，迅速進入了行軍狀態，與其他來自五湖四海的戰友，登上軍車，拉著長而窄的隊伍，向山區駛去。
李長軒不知道自己何時習慣了顛簸，明明小時候坐車去市區都會吐個昏天黑地。粗略算起，他已經連續乘車二十幾個小時，而這也並非第一次。每次下車後他都依舊能健步如飛。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兵營會被稱作大熔爐吧。李長軒的思緒再次飄遠，不自覺翻開了包，裡麵是一小包旺旺雪餅，已經碎得不成樣子，隨他一路從春城走到閩南，其他零食大部分被他分給了一波又一波的隨行戰友，換來的通常是一根煙。但他不抽煙，分給戰友也隻是因為母親臨行前的囑托。不過他不想浪費，這些煙他都收起來放在了隨行口袋，他不清楚這樣是否失禮，可他從小就不會拒絕……
“李長軒，彆發愣了，下車！”
劈裡啪啦的腳步混著叫喊聲衝進耳廓，李長軒腳比腦快，一個翻身便躍出車門。在他這批新兵裡，他的體能算是上等，雖然沒有參加過比武，但見過他的首長通常如此誇讚。
“我們這次的任務是幫助村民向縣城轉移！”
一輛輛軍車整齊停靠，好似虎嘯的狂風一浪接一浪。營長雙手負後，站在隊首，一名名士兵從他身遭走過：“三座村莊，超過三萬五千人被困在了西北山區！我們必須在四十八小時內將所有人員安全轉移，重複一遍，我們必須在……”
營長明顯用了超凡手段增強聲量，但李長軒還是很快便聽不到聲音，隻留風聲在耳邊吹過。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李長軒回首看到一張黝黑臉龐：“嘿！同誌，你知道咱們要去哪嗎？”
“西北山區。”
“我知道，我是說西北山區具體在哪兒。”黝黑戰士左右看了看，表情苦惱，“我家就在閩南，要是這個什麼西北山區離我家近，我想試試申請探親，正好我們連這個月有三個名額。”
“不知道。”
李長軒麵無表情，步伐加快：“你可以去問問營長。”
“這什麼話，我要是敢哪還會來問你啊。”
“看來你知道這是違規行為。”
黝黑戰士喉嚨一緊，旋即嘟嘟囔囔遠離了李長軒：“不說就不說，上綱上線乾啥啊……”
李長軒耳力很好，即便狂風一如既往的在身旁呼嘯，這番話依舊像頭野狼闖進了心裡，讓他立刻想衝過去給對方一拳。
但他沒這個膽量，況且隊伍龐大，急行軍下隊形又相對鬆散，扭頭的功夫對方便沒了影，找也找不到。李長軒儘可能控製呼吸，不讓自己的呼吸變得粗重。在暴風雪中奔跑本就是一件極危險的事，呼吸節奏再紊亂更是致命。就這麼一會功夫，他已經感覺呼吸困難，他不敢借用能量調整呼吸，因為相比精力與體力，能量才是在暴風雪裡活命的根本。
三個小時後，腳下的土路逐漸陡峭，直到腳下一滑差點仰頭跌倒，李長軒才發覺正在走一條極陡峭的山路上。路麵已經被踩實的白雪與山峭下的皚皚平原宛如一體，戴著護目鏡，又有鵝毛時刻撲麵而來，彆說分清地形，若是摔倒，天與地怕是都難以分清。
“……都跟在我身後！！”
前麵突然傳來一聲厲喝，緊接著，一道土橋淩空而起。如此突兀一幕即便聽不到也能看到，後麵的戰士紛紛登橋，但造橋的戰士明顯很快能量耗儘，步伐逐漸艱難，於是另一名戰士迅速補上，如此硬生生將土橋延續了上千米，帶領整支隊伍零傷亡跨過了最陡峭的一段山路。
“他們是什麼人？”李長軒忍不住開口，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向誰發問。
“國家定向培育的建設係超凡者。”然而旁邊還真的傳來了回答聲，“據說都是通過特招考試考上來的普通人，錄取了就是士官起步。”
“我怎麼從未聽說過，這個項目是啥時候開始的？暴亂之後嗎。”身後不知誰又追問了一句。
“不是！”一道雄厚的聲音響起，聽口音是北方人，“兩年前就立項了，不過最近才剛解密，據說要是沒這茬，這幫建設係軍官還得再接受三年培訓。”
“培訓五年？不可能吧，現在這麼缺人，誰教他們啊？”
“那誰知道！”
“……”
身後的交談聲漸漸模糊，李長軒雙腿麻木地跟著人流踩在土橋上。每逢這時，他的心情就會變得格外煩躁。
暴風雪中，『妗火』可以暖身，與土相關的能量可以造橋，『以太』更是能擊碎烏雲使局部短暫天晴，就連一向被認為是雞肋的『黃鹿』，也可以構建盾罩為隊伍遮風擋雪。
而『化江』呢？就連給自己暖身都力有不逮。
這種落差實在太大，哪怕李長軒已經認為自己接受——至少是在口頭上接受了這一現實，當他再一次真切意識到自己在新時代覺醒的“超能力”，與來自舊時代的自己一樣廢物時，李長軒依舊會感到煩躁乃至頹然，隨後便是各種自我否定的念頭接連湧來，即便在理智上清晰的明白，這些念頭都不是真的，但就是無法阻止這些念頭在腦中持續生成。
不過，精神上的痛苦有時候也是一種鎮痛劑，會讓人忘卻身體上長滿的凍瘡。不知不覺，李長軒再次聽到了碼頭吆喝般的命令聲，這代表他們已然抵達了最後的目的地，一座臨時搭建的庇護所。
庇護所裡麵住著的，是來自西北山區三個村莊的村民，這些人就是他們此行的保護對象，他們需要將這三萬五千餘名平民護送至十五公裡外的縣城。
這類任務李長軒已經跟著完成過很多次，主要難點在於大雪封山，或者是因山體滑坡道路徹底被毀。但總體來說並不算艱巨，最多稱得上枯燥。
十幾名妗火者合力清雪，用不了半天路就能平整如初；如果是山體滑坡，那也費不了多大事，『以太』貫穿性極強，直接“炸”了就好。總之，在超凡力量麵前，天地偉力已然不再顯得那麼讓人絕望。
找了片空地，隊伍整齊列陣，營長統計人數，準備按連隊分發任務。李長軒再度變得心不在焉，煩躁異常。毫無疑問，像他這種水係超凡者，必極不受重視，都會作為預備隊值崗站哨，這一次，估計也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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