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溪的心被輕輕撞了一下。
“後來,他變得很強,非常強。”符華繼續道,語氣裡沒有多少欣喜,反而有種更深的沉重,“強到足以掃清我們前進路上大部分的障礙。
“保護我們,似乎成了他更加順理成章、也更加深入骨髓的行動準則。
“他想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戰鬥、資源、路線、甚至是我們這些人的情緒……他好像總能提前預見到困難,然後在我們察覺或卷入之前,就默默地將它們解決掉。”
“但是,”符華的聲音低沉下來,“困難不會消失,隻會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棘手。
“從一小群怪物,到一個區域的霸主,再到更龐大、更黑暗的威脅……他麵對的敵人和承擔的責任,如同滾雪球。
“而‘保護’這個詞,在他生命中所占的分量,也越來越重……而漸漸地……”
符華沉默了更長時間,這一次的沉默裡,充滿了無奈、一絲隱約的反感,以及深深的無力感。
“漸漸地……他的人生裡,好像就隻剩下‘保護’這件事了。
“他的喜怒哀樂,他的思考與行動,他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圍繞著‘如何更好地保護更多人’、‘如何應對下一個威脅’、‘如何為幸存者爭取更多空間和未來’而轉動。
“他成為了一個完美的守護者,一座無比可靠的山嶽……但也好像,把自己活成了那座山本身,沉重,寂靜,除了承載,彆無其他。”
符華抬起眼,看向雲夢溪,那雙總是平靜的眼眸深處,翻湧著極為複雜的情緒。
那是對許曙至高奉獻的敬佩,是對他逐漸被責任吞噬的心疼,或許還有一絲……對於這種“純粹”走向極致後,所帶來的那種非人般孤獨與沉重的、無法言說的抗拒。
“你覺得,”符華輕聲問,這個問題仿佛不僅僅是在問雲夢溪,也是在問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這樣的人生……累嗎?”
……
——
滄海市,神城醫藥分部大樓
不同於這邊進展異常順利的《千符萬華》,另一條更為喧囂,也更為險峻的戰線上,計劃的齒輪已經嚴密咬合,開始轉動。
由娜塔莎通過神城醫藥渠道精心釋放的、關於“漸凍症治療取得突破性進展,關鍵病例展示驚人潛力”的消息,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深水炸彈。
雖未公開爆炸,但激起的暗流已然席卷了整個滄海市乃至更廣闊範圍內相關領域的深水區。
資本、研究機構、醫療集團、乃至某些背景複雜的勢力,嗅覺靈敏的鯊魚們已經聞到了血腥味——或者說,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味道。
黃金與不朽聲望。
作為“成果展示”與“潛在合作意向溝通”的幌子,一場半公開、半私密的“特殊病例分析與技術前景研討會”在神城醫藥滄海市分部低調舉行。
邀請函篩選嚴格,但能進入會場的,無一不是能量驚人的角色。
約阿希姆——或者說,此刻偽裝成來自西歐某低調但曆史悠久的生物科技基金會代表瓦爾特·楊正端著一杯寡淡無味的香檳,站在會場邊緣。
他一身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金絲眼鏡後的藍眸平靜地掃視著場內的一切,嘴角噙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屬於見多識廣投資者的淡然微笑。
會場燈火通明,衣香鬢影,低語與輕笑交織,表麵一派上流社會的學術交流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