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托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仿佛即將赴一場盛大的宴會。
他翠綠如綠翡的眼眸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牆壁,望向了符華與雲夢溪所在的方向。
他知道,下一次“見麵”,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都不會記得此刻的對話與計劃。
但他和約阿希姆留下的“信息錨點”與“邏輯預設”將會如同埋入土壤的種子,在下一個輪回中汲取過往輪回的所有經曆和數據,破芽生長為一株遮天蔽日的蒼天大樹。
這就夠了。
約阿希姆的聲音與奧托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一個帶著數據支撐的冷靜,一個含著優雅從容的自信。
兩道曾經有多少人都認為不可能同頻的聲音卻在此刻奇異地融合成一種令人心安的篤定——
“那麼,”約阿希姆微微頷首。
奧托的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對著眾人,也對著即將展開的、決定一切的終局,做出了最簡潔也最有力的告彆與祝福。
“我們下個輪回見。”
話音落下,時空的浪濤溫柔又無可抗拒地包裹了一切。
“或者……再也不見。”
這一次,消逝的景象中,沒有迷茫,沒有絕望。
隻有如箭在弦上的緊繃與萬事俱備、隻待東風的昂揚自信。
種子已埋下,棋局已布好,演員已就位。
下一次輪回,將是最後的舞台,而他們所有人,都將成為這顛覆劇本、終結循環的——執筆之人。
看啊,那是時光的巨碾,那無形無象卻能碾碎一切命途的宏偉造物已經再度發出它那深沉如星淵歎息般的轟鳴。
當下的一切在夾縫中淪為過往,未來在巨碾的填料口源源不斷的化為如今。
滄海市的今天是廢墟、鮮血、尖叫、以及蠕動蔓延的瘋狂。
而這一切皆在這無可違逆的偉力下褪色、溶解、化為流光溢彩的記憶塵埃。
這並非抹除,而是一曲以宇宙為琴、以因果為弦的悲愴交響。
斷裂的樓宇如積木般重組,飛濺的鮮血逆著重力收歸傷口,熄滅的眼眸重燃驚懼,而後驚懼本身也淡去,化為災難前一刻懵懂的平靜。
過往三日……亦或是三十日?三百日?
時間在此已失去度量意義,而它所銘刻的每一道傷痕,每一次抉擇,每一聲呐喊,皆被這回溯的潮汐輕柔而殘酷地撫平,收入那名為“未發生”的永恒行囊。
看那鋼鐵的女武神,身披黑紫綠三色甲胄的卡蓮·卡斯蘭娜,她軀體上可怖的凹陷與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
折斷的骨骼自行接續,瘀紫的皮肉恢複光潔,連那因劇痛與透支而緊鎖的眉頭,也緩緩舒展,仿佛陷入一場深沉的、關於戰鬥與守護的夢境。
阿拉哈托的殘骸化為虛無,而戰士的魂靈,已在時光的滌蕩中重獲完整。
再看那幽影中的舞者,娜塔莎·希奧拉,她曾如風中殘燭,在崩壞能與絕望的雙重侵蝕下奄奄一息。
此刻,那蔓爬於她肌膚之上、象征毀滅與新生的紫黑色紋路,正片片剝落,如褪去的死皮,顯露出其下蒼白卻重獲生機的底色。
她於虛無的渦流中,睫毛微顫,仿佛即將自一場漫長而痛苦的冬眠中蘇醒,而兄長那崩潰的懷抱與灼熱的淚,亦化作溫暖而模糊的背景,沉入記憶之海的最深處。
指揮官無言。
無量塔·姬子靜立於消逝的指揮圖景前,臂鎧上殘留著虛擬數據流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