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淡漠疏離,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感覺,唯有那隻貓能得她眼神出現其他情緒。
楊勝利不敢將眼神長時間落在那張臉上,視線本能下移,最後落在那雙灰色的厚底布鞋鞋麵上。
那乾淨的鞋麵上還印著一個灰色的梅花印,應該是貓爪印。
等反應過來自己的思緒不自覺偏移後,楊勝利露出愕然的神色。
他甩了下頭,怪不得貓溝子大隊的人對這位金知青感到敬畏呢。
這人身上的氣質,自帶一種不容輕慢的沉穩和疏離,讓人在她麵前不自覺地收斂了身上的輕佻。
可要說她存在感強,偏偏她還能讓人不自覺地忽略她。
楊勝利覺得這種讓人忽略的本領真是乾潛伏的好苗子。
薔花“架子上有碗筷。”
李愛軍眼睛一亮,立馬看向這四麵透風的小廚房裡的唯一架子——上麵擺著幾個竹筒,其中一個還插著幾雙筷子。
“咦?竹筒?這附近有竹子嗎?”李愛軍發出疑惑。
不過他簡單的腦袋並不允許他想太多,把手上的五毛錢放在沒生火的灶台上,他取了一個竹筒和一雙筷子就朝著水井的方向興衝衝地跑去。
沒一會兒,他帶著過了水的竹筒和筷子高興地跑回來,將竹筒遞到陶罐邊,眼睛裡滿是期待,一下又一下地看向薔花,嘿嘿傻笑。
薔花輕笑,用手中的竹筒做的勺子從陶罐裡舀了一塊巴掌大小的肉坨倒他手中的竹筒裡,又舀了幾勺濃鬱的湯水倒進去。
“哇,金知青,你人真好!”李愛軍腦子簡單卻不傻,手中這塊肉早就超過了五毛錢的分量,更彆說這濃鬱的一竹筒湯汁了。
他端著竹筒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到一旁的灶台上放下,咂著嘴,使勁吞咽口水,“我先放在這裡,等會帶回去和娘一起吃。”
說完,他小跑著離開這不大的廚房,拿起剛剛放一邊的鋤頭就往屋子外麵的地上賣力地清理那些被野獸踏平的雜草。
忽略一直往竹筒看的小眼神,時不時發出“嘿嘿”的傻笑,李愛軍乾活還是挺賣力的,地麵的雜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堆成一堆,露出結實的泥土層。
“他竟然還會忍住,帶回去和他娘一起吃?”孫意詫異。
她見過不少男人,但能夠把得到的好東西帶回去和父母妻兒一起分享的少之又少,多數都是自己在外麵吃好喝好,回去就說現在賺錢困難,讓饑腸轆轆的父母妻兒包容他、體諒他。
覃茜茜在腦海中快速回想在貓溝子大隊裡接收到的消息,然後點了下頭,“李愛軍對他娘挺好的,她娘這個兒子沒白養。”
李愛軍的娘桂香嬸生了三女四男,他是最小的那個,聽說是胎裡沒養好,小時候又生過病,腦子好像不太正常。
這個不正常是指,他性子好像過於純真。
世人默認生在子孫多,家境也不富裕甚至可以說食不飽腹的家庭中,是養不出性子純真的孩子的。
偏偏李愛軍是個意外。
好在他除了性子純真外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不缺胳膊少腿,有點不多的小聰明,乾活能力不差,還知道分辨他人好壞,懂得孝順他娘。
覃茜茜和隊員們一起上工時,偶爾聽到他們議論起李愛軍,笑話他傻的同時總不免用羨慕的語氣說起他娘桂香嬸,不情不願地嘀咕她養了個真心向著自己的好兒子。
孫意感慨“那還真是難得。”
“他娘對他也好。”覃茜茜看著李愛軍嘴裡嘀嘀咕咕地走到另外一塊空地上忙活,壓低聲音對孫意和薔花說“我聽說他幾個哥哥嫂子鬨著要分家,說是不想彆人說自己有個傻子弟弟什麼的。”
孫意鄙夷地撇撇嘴,“他那些兄弟怎麼不在娶媳婦的時候說分家?偏偏要在李愛軍也適齡的時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