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不大,且四處漏風,又正是江南最陰冷的臘月,白天還行,天一黑,這如同帶蠍勾的涼風四麵來襲,連見慣了安西白毛連天的李桃歌都覺得邪性,小茯苓取來被褥,給公子暖好了床,又抱來銅爐,這才覺得沒那麼難捱。
納蘭烈虎作為太子府出身的正三品武將,一舉一動彰顯皇室威嚴,怎會對陰冷服軟,坐在草墊一言不發,氣死風燈一晃一晃,照的他臉色像是厲鬼一般。
修行者對嚴寒無懼,是因為有罡氣護體,漫漫長夜,總不能整夜催動丹田,來到子時,水氣更足,納蘭烈虎驟然起身,朝草廬外走去。
“納蘭大帥,起夜呢?”
裹在厚厚被褥裡的李桃歌探出腦袋,含笑問道。
納蘭烈虎本想出府,去找三叔公商議接下來的對策,沒想到這小子沒睡,於是順口說道:“茶喝多了,放放水。”
“巧了,我也憋了泡尿。”
李桃歌坐起,裹緊大氅,走到納蘭烈虎身邊,“正好不知茅廁在哪,勞煩大帥帶路。”
都是第一次來到這鳥刺史府,你不知道茅廁在哪,難道我知道?!
納蘭烈虎皺起眉頭,走出茅廬。
踩著泥濘濕土,黑燈瞎火在府中逛了半天,一個人影都沒有,李桃歌一邊脫褲子,一邊焦急道:“不行,憋不住了,楊刺史,不是本侯不知檢點,實在是找不到道。”
伴隨著舒爽表情,一股洪流衝入竹林。
李桃歌嬉皮笑臉道:“之前釋放術法時,找不到好聽名字,今夜倒是才情大發,水龍吟如何?”
納蘭烈虎出身名門,從小讀過幾年詩書,水龍吟這詞牌名,如雷貫耳,想不到這家夥用先賢的名著,與小解混為一談,真是粗鄙到極致,敗壞李家門風。
李桃歌納悶道:“納蘭大帥,你不是要找茅廁嗎?有竹林遮擋,咋不尿呢?”
納蘭烈虎沉聲道:“堂堂正三品武將,在彆人府邸隨意小解,成何體統,既然侯爺已經尿完,請回茅廬稍等,本帥去去就回。”
走了沒幾步,手腕一緊,李桃歌已然湊近,笑盈盈道:“大帥不是要保護我嗎?你這一走,萬一刺客來了咋辦,我還是陪你一同找茅廁,身死事小,在兩江翻了船,敗壞的是納蘭家的聲譽。”
納蘭烈虎快要煩死,又實在找不到借口,隻能任由他為之。
李桃歌鬆開手腕,手指一抹,在龍鱗明光甲留下明晃晃水漬。
年少氣盛,尿更盛,缺乏砥礪磨練,偶爾失手也是情有可原。
兩人溜達一圈,又回到草廬,楊冼已令人送來肴肉湯包和茶點,李桃歌用濕巾淨手之後,拎起一個蟹粉湯包往口中丟去,沒想到看起來平平無奇,一入口,差點兒沒燙個半死,丟人的一幕,平時會被納蘭烈虎嘲笑,可江水軍主帥無動於衷,壓著眉頭凝視茶水。
李桃歌自囚在刺史府,官差同珠璣閣門客去搜尋影竹公,今夜是除掉譚家餘孽的絕妙機會,隻是賈來喜守在門外,如何能在珠璣閣統領的眼皮子底下殺人?
納蘭烈虎出不去,門外的屬下又進不來,這小子又像是狗皮膏藥死死貼著,隻能乾著急。
“愁眉不展的,有心事?”
李桃歌突然大聲問道,震的茅草都瑟瑟掉落。
寂靜的深夜,突如其來一嗓子,縱然是武將也得打一激靈,納蘭烈虎瞪了他一眼,將肴肉泡進茶水,放入口中,越嚼越用力,腮幫子鼓起,似乎吃的不是肉,而是小侯爺。
李桃歌驚訝道:“原來肉是這麼吃,怎麼沒人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