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月牙居,飛鳥翻空,遊魚吹浪,水麵曬夕陽。
人間不可多得之美景。
李桃歌坐在湖邊秋千,翹起雙腿,飄來蕩去,頗為愜意。
當年的二皇子劉獞趴在木欄,胡子拉碴,眼圈黑青,兩腮塌陷,雙目無神,身穿一襲白袍,望著湖麵怔怔出神。
先帝駕崩,按照慣例,一眾皇子外出就藩,或在朝中任職,可他劉獞這名後娘養的,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既沒在朝中任職,也沒人喊他外出就藩,整日在湖邊飲酒澆愁,憔悴的沒了人樣。
這幾年,劉獞以退為進,裝傻充愣,在和李桃歌短暫接觸之後,躲在城外閉門不出,避過了瑞王之亂,不再成為皇後眼中釘,看起來平平無奇,隻有李桃歌知道這一手有多精妙。
劉獞通過一些行徑,把自己扮成了一名有野心無城府的草包,無論劉識或是劉甫,誰都不會將他視作對手,拉攏都懶得拉,任由他當快活王爺。
自從劉獞吐露心聲之後,李桃歌終於明白,這名先帝二皇子,始終在裝傻子當草包,其實心智超凡,與元嘉和張燕雲是一個級數的妖孽。
可惜劉獞生母隻是一名宮女,時運不濟,開局已定輸贏,聖人又將後手悉數布好,容不得他從中作梗,若是生母貴為皇妃,或者可以爭一爭龍椅。
“王爺。”
李桃歌輕聲喊道。
劉獞充耳不聞,蚊蟲落在臉頰都無動於衷。
李桃歌彈出中指,一道氣勁激射而出,正巧打掉蚊蟲。
劉獞回過頭來,摸著毫發無損的臉頰,茫然道:“有暗器偷襲?”
“放了個屁而已。”
李桃歌擠出天真爛漫笑容,說道:“您如今是唯一沒就藩的王爺,可有相中的仙家寶地,等國喪之後,我對父親提一提。”
“謝了。”
劉獞雖然口中道謝,嘴邊卻沒有半分笑意,凝視湖中野鴨,落寞道:“自我出生後,從未離開過京城,在這荒度餘生,也挺好。”
關了三十餘年的籠中雀,開籠也不會展翅飛翔嘍。
李桃歌腹誹兩句,笑道:“王爺不想就藩,那就是想在朝中任職了?”
劉獞表情麻木道:“我的才乾,不如六部小吏,即便高封尚書,也難以挑起大任,不如在湖邊喂鳥賞景,至少能圖一清靜。”
李桃歌說道:“我在老君山清修一年,有所感悟,王爺不妨也讀讀道門十三經,對心事大有裨益。”
劉獞搖頭道:“道門玄妙,無非是修心養性,我的心裡比這萬壽湖都平靜,無需再讀經啟蒙。”
咚地一聲。
天上飛鳥拉出一泡粑粑,掉入水中。
使得寧靜湖麵蕩起層層漣漪。
李桃歌含笑道:“心境再強,抵不住外力震蕩,讀完道門十三經,方能常靜篤常自在。”
“好。”
劉獞回過頭,好奇道:“之前任憑我費儘口舌,你不理不睬,如今我淪為皇家囚牢客,怎會忽然伸出援手?”
“我也不知道,純粹率性而為吧。”
李桃歌眨著眸子,回憶道:“人性嘛,總是敵視上位者,憐憫下位者,簡單而言,就是見彆人過得好了,心中會生出妒忌,見彆人過得不好,又會可憐他的遭遇,娘胎裡帶的,似乎很難改掉陋習。王爺正在人生低穀,又沒有至交好友,舉手之勞能解囹圄之困,李某還是願意效勞。”
劉獞嘴邊流出一絲苦笑,“劉氏子孫,竟要憑借彆人施舍才能走出京城,先帝若在,不知作何感想。”
月牙居女婢碎步跑來,低聲道:“稟王爺,侯爺,世子殿下與郡主進一道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