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黑臀,挺好玩的名字,可是李桃歌心思不在此處,飄到了遙遠北庭。
張燕雲無緣無故,砍了趙之佛一刀,兩名主帥間隙鬨的人儘皆知,一個率大軍退到兵甲長城,一個死守夔州不出,雙方各自休兵,樂的是貪狼軍主帥樊慶之,苦的是北庭百姓。
之前那名魯莽大漢是北庭人,閻黑臀同樣是北庭人,實在討不到活路,才遠走他鄉投奔青州。
難道張燕雲真的無視邊患,以個人恩怨淩駕於國事?
即便親為妹夫,李桃歌也搞不懂他的心思,像是吊兒郎當的無賴,一轉身又成為大寧壁壘,亦正亦邪,時好時壞,表裡不如一,深如淵潭不可窺探。
李桃歌從袖中掏出一文錢,放入閻黑臀手心,“你的押物。”
少年小心放入袖口,露出的肌膚全是疤痕,竟無平整之處,顏色淺淡,瘢痕交錯,一看就是陳年舊傷。
見慣了生死的李桃歌,望著滿臂疤痕都心中一驚,問道:“你的傷怎麼來的?”
閻黑臀輕聲道:“熊瞎子撓的,老虎抓的,想要在山裡有口飯吃,免不了和畜生打交道。”
李桃歌同樣當過跑山人,知道其中辛酸,燕尾村隻有熊沒有虎,不如鳳凰山那般凶險。
“走,請你喝杯酒。”
李桃歌率先走入侯府。
閻黑臀停頓片刻,站起身,將一串頭盔搭在肩頭,跟隨他走入王侯府邸。
二人坐在陶然亭對飲,一盤瓜果,一碟蠶豆,一盆牛肉,幾壇老酒。
李桃歌也不勸酒,雙方自斟自飲,誰都沒有開口。
閻黑臀確實很像小傘,安靜,少言寡語,細皮嫩肉,但隨著深入了解,又不太像,沒有小傘那股舍我其誰的衝勁兒,反而慢悠悠的,說話慢,喝酒慢,吃飯慢,走路也慢,似乎與他在一起,時光也慢了起來。
少年餓的不輕,彆看動作緩慢,一盆牛肉瞬間見底,全進了他的腹中,這還不算完,湯汁也喝個精光。
在生死邊緣打轉,會忘記彆的事情,等閒下心來,那股饑餓感才會隨之而來。
“老吳,盛兩盆牛肉,再弄點頂飽的肉食。”
李桃歌對此心知肚明,當然不能餓了義士,吩咐完畢,轉而對少年問道:“家裡還有人嗎?”
閻黑臀一邊吃著蠶豆,一邊答道:“有個老娘。”
李桃歌再次問道:“你們何時離開的鳳凰山?”
閻黑臀想了想,低聲道:“上個月吧,娘說大周的兵打進來了,住在山裡也不安生,不如出去尋條活路,沿途聽聞青州侯挺講義氣,琅琊城又在募兵,索性投奔這裡來了。”
李桃歌喝了口酒,“老娘呢?”
閻黑臀簡單答道:“城郊。”
李桃歌輕聲道:“把人接來,住進侯府旁邊小院,衣食住行我包了,每月十兩銀子,你若戰死疆場,老娘我替你養。”
這番待遇,等同於珠璣閣門客,琅琊李豢養死士,向來不留餘力,可其他門客都在李家長大,已豢養數年,對一個見麵不久的少年開出如此豐厚報酬,倒不常見。
閻黑臀呆滯片刻,不太確定真假。
老吳已將冥曹取來,李桃歌將短刀推向對方,“這把刀流入江湖,至少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