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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東西!”幽燈驚怒,不得不分心抵抗鎮壓之力,與劉鎮東、璿璣仙子形成短暫僵持。
而此刻,李青的心神,已徹底沉浸於“血戟將軍”那慘烈無儘的執念幻境之中。
依舊是那片血色戰場,依舊是魔潮如海。但這一次,李青不再是以旁觀者身份,而是“成了”血戟將軍身邊一名親兵。他能感受到將軍每一刻的疲憊與堅持,能聽到同袍臨死前的悲吼,能聞到濃烈的血腥與焦糊味,能觸摸到斷戟的冰冷與沉重。
幻境不斷循環,從魔潮降臨,到浴血奮戰,到孤立無援,到最後慷慨赴死。每一次循環,那股山河破碎的悲憤、同袍慘死的哀慟、援軍不至的絕望、壯誌未酬的憾恨,就加深一分,如滔天巨浪,不斷衝擊著李青的心神,要將他同化,讓他也化為這永恒戰場上的一道怨魂。
“守住!必須守住!身後是家園!是父老!”將軍的怒吼在耳邊回蕩。
“為什麼援軍還不來?我們被拋棄了嗎?”士兵的哭喊撕心裂肺。
“我好恨!恨這該死的世道!恨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恨我力量不夠!”這是將軍心底最深處、不曾宣之於口的咆哮。
李青堅守本心,以琉璃善念為盾,以自身守護之誌為錨,對抗著執念洪流。他不再僅僅是感受,而是嘗試在幻境中與將軍溝通。
“將軍,您看!”在一次循環中,李青幻境中的親兵)指著遠處一座尚未被魔氣完全侵蝕的山頭,那裡有凡人兵卒在一位老道士的帶領下,結陣死戰,哪怕血肉橫飛,亦無人後退,“並非所有人都放棄了!還有人在戰!”
將軍浴血揮戟的動作微微一滯。
又一次循環,李青“看到”魔潮後方,極遠處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與光華,隱約有強者在與更恐怖的魔物交戰,嘶吼聲震動天地。“並非無援,隻是更強的敵人,拖住了更強的援手!”
將軍死寂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微光。
再一次,李青在將軍即將兵解、燃燒一切撞向空間裂縫時,以神念嘶喊:“將軍!您的犧牲沒有白費!您看這盞燈!”他將自身對鎮世燈的理解,對後世依然有人前赴後繼守護的信念,化作一幅幅畫麵,打入將軍即將潰散的意識,“後世仍有戰火,仍有犧牲,但亦有人承您之誌,持您之念,守護家園,血戰不退!太平雖未至,然希望不滅!傳承不斷!這,便是對您和所有犧牲者,最好的告慰!”
“您之憾,非戰之罪,非力不逮,乃時運也!您之誌,未隨身歿,已薪火相傳!前輩,請看後世!”
幻境劇烈震蕩!血戟將軍燃燒的身影驟然停頓,他緩緩回頭,染血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幻境,看到了李青,看到了他眉心的燈印,看到了他眼中那與自己如出一轍、卻更添了一份堅韌與希望的守護之火。
“……後世……傳承……希望……”將軍的意念,第一次出現了迷茫之外的波動。
“放下憾恨,魂歸明燈。以您之戰意,鍛燈之鋒;以您之守護,鑄燈之魂。鎮邪祟,守蒼生,見證太平,豈不更快意?”李青以神念呐喊,將琉璃老人那純淨的守護善念,與自身堅定的道心,毫無保留地傳遞過去。
“……”
良久,一聲悠長、釋然、又帶著無儘疲憊的歎息,響徹整個幻境。
“原來……如此……後世……有望……甚好……甚好……”
血色的戰場幻境,如潮水般褪去。那滔天的憾恨與戰意,並未消失,而是開始轉化、沉澱,化作一種更加深沉、更加磅礴的“守護”意誌。
現實中,鎧甲古修玉像血光內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穩厚重的暗金色。玉像眼眸中血光儘褪,變得清澈而堅定,對著李青微微頷首,隨即,整尊玉像化作一道暗金色流光,主動投入祭壇上那盞殘破的石燈之中!
石燈微微一震,燈身上一道細微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一絲。燈芯處那點明黃光暈,似乎明亮、凝實了微不可查的一絲。而石燈散發出的氣息,少了一絲冰冷機械,多了一縷雖微弱卻真實的、屬於“血戟將軍”的沉凝戰意與守護信念。
第一尊玉像執念,化解成功!
李青心神回歸,臉色蒼白,神魂消耗巨大,但眼神明亮。他感受到,自己與鎮世燈之間的聯係,緊密了一分,對“守護”與“犧牲”的理解,深刻了一層。
玉衡子虛影微微點頭,眼中讚許之色一閃而逝,但依舊凝重:“善。然此僅其一。執念萬千,各有不同。下一尊……”
他目光轉向那尊手持書卷、泛著青灰色光芒的文人玉像。
然而,未等李青調息,異變再生!
那一直與宮殿鎮壓之力對抗、與劉鎮東二人僵持的幽燈,眼中突然閃過狠厲與狡黠。她竟不再攻擊李青或劉鎮東,而是猛地將大部分七彩心魔之力收回,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細如發絲的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向了第三尊泛起光芒的玉像——那尊宮裝女子、散發著哀傷眷戀氣息的玉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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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化解執念,能增強燈魂……那本座便吞了這執念,看誰更快!”幽燈厲笑,她打的主意竟是釜底抽薪,搶先吞噬玉像中強大的執念魂力,既能恢複己身,又能阻止李青獲得燈魂認可!
“爾敢!”玉衡子虛影驚怒,但他大部分力量用於維持李青溝通玉像的通道和鎮壓宮殿,此刻救援已是不及!
眼看那道詭異幽光就要沒入宮裝女子玉像眉心——
一直靜靜躺在璿璣仙子懷中、幾乎毫無氣息的那盞殘破宮燈虛影星璿閣主所化),突然自主飛起,擋在了宮裝女子玉像之前!
幽光擊中宮燈虛影。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宮燈虛影劇烈震蕩,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燈身裂紋蔓延,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破碎。但就在即將崩碎的刹那,宮燈虛影中,星璿閣主那微弱到極致的殘念,猛然燃燒起來!
“星隕……護道……魂兮……歸兮……”
一聲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充滿疲憊與決絕的歎息響起。燃燒的殘念化作一點純粹無比的星輝,並非攻向幽燈,而是輕柔地、毫無阻礙地,融入了那尊宮裝女子玉像之中。
玉像微微一顫。
下一刻,宮裝女子玉像那雙空洞的眼眸,驟然亮起!不是暗金,不是血紅,而是一種清澈、哀傷、又帶著無儘眷戀的星光之色!
她,緩緩地,抬起了低垂了萬古的螓首。目光,越過了幽燈,越過了劉鎮東,越過了璿璣仙子,最終,定格在祭壇上那盞殘破的鎮世石燈之上。
兩行清淚,自玉石雕琢的眼眶中,滑落。
“夫君……星兒……終於……等到你了麼……”
空靈、哀婉、仿佛蘊藏了萬古相思與等待的聲音,輕輕響起,回蕩在死寂的宮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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