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光與混沌光交織成的傳送光芒吞沒一切的刹那,李青隻覺天旋地轉,仿佛整個神魂都要被那股狂暴的空間之力從軀殼中撕扯出來。他死死抓住雲璃的手腕,兩人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在混亂的空間亂流中載沉載浮,身不由己。
耳邊是尖銳的、仿佛無數玻璃同時碎裂的空間撕裂聲,眼前光影瘋狂閃爍,無數破碎的畫麵如走馬燈般掠過:崩塌的山川、燃燒的星辰、斷裂的星河、扭曲的人臉……那是傳送通道中殘留的時空碎片,記錄著這片土地萬古以來的混亂與滄桑。
“抓緊……彆鬆手!”李青艱難地以神識傳音,混沌金丹瘋狂旋轉,釋放出混沌之氣籠罩兩人,試圖在這完全失控的傳送中提供一絲微弱的穩定。雲璃臉色蒼白如紙,左肩傷口再次崩裂,但她咬緊牙關,右手同樣緊緊回握李青的手腕,左手星鑰光芒明滅不定,勉強抵禦著空間之力的切割。
這隨機傳送陣顯然年代久遠且能量紊亂,傳送過程極不穩定,更不知終點在何方。李青能感覺到,抓住雲璃的手腕處,傳來對方同樣紊亂卻堅定的靈力波動,在這未知的絕境中,這微弱的聯係成了彼此唯一的錨點。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漫長的一紀。就在李青感到神魂和靈力都快要支撐不住時,前方混亂的光影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相對穩定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出口。
“要出去了!”李青精神一振,拚儘最後力氣,將兩人周身混沌之氣凝聚,護住要害。
“嗖——!”
如同被巨力拋出,兩人手拉著手,從白光出口中翻滾著跌落。
“砰!砰!”
兩聲悶響,兩人重重摔落在一片堅硬的、略帶濕滑的地麵上。劇烈的撞擊讓李青眼前一黑,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喉頭一甜,一口逆血險些噴出,又被他強行咽下。雲璃更是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顯然傷勢被牽動。
強忍著眩暈與劇痛,李青第一時間翻身躍起,混沌之氣瞬間遍布全身,警惕地掃視四周。同時,他並未鬆開雲璃的手腕——在這未知之地,兩人絕不能失散。
雲璃也迅速起身,儘管身形微晃,但眼神已然恢複銳利,星鑰重新亮起微光,照亮周圍。
映入眼簾的,並非想象中的混沌荒野,也不是什麼絕殺陷阱,而是一處……奇異的洞穴。
洞穴不算太大,約莫十丈見方,呈不規則的圓形。洞壁並非岩石,而是一種溫潤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玉石,光線正是由此而來,將洞穴照得一片通明,卻不覺刺眼。地麵同樣是這種白玉,但表麵有細微的紋理,觸感微涼。洞穴內空氣清新,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令人心神寧靜的奇異馨香,與之前混沌迷障中的混亂壓抑截然不同。
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穴中央,有一個三尺見方的小小水池。池水清澈見底,呈現出淡淡的乳白色,水麵氤氳著絲絲縷縷的白色霧氣,那馨香正是源自池水。水池旁,生長著幾株奇特的植物,一株通體碧綠、結著三枚龍眼大小金色果實的矮樹;一簇葉片呈星形、開著銀白小花的靈草;還有一株形似蘭花、卻散發著混沌氣息的紫色異卉。
而在水池後方,靠近洞壁的位置,擺放著一張簡單的白玉石床,石床上,赫然盤膝坐著一個人!
那人身著早已褪色、但仍能看出昔日華貴的星辰紋飾衣袍,長發披散,麵容被一層淡淡的白色光暈籠罩,看不真切。他她)雙手結著一個奇異的印訣置於膝上,氣息若有若無,仿佛與整個洞穴,與那池水,與周圍的玉石融為一體,陷入了某種深不可測的沉眠,又或者……坐化已久。
“這是……什麼地方?”雲璃低聲問道,眼中滿是驚疑。此地靈氣充沛純淨,與混沌淵的混亂環境格格不入,更像是一處精心打造的修煉靜室或……坐化之地。
李青沒有立刻回答,他全力展開神識,仔細探查。洞穴是封閉的,除了他們掉落的那個正在緩緩縮小的白光出口顯然是一次性的單向通道),再無其他明顯出入口。洞壁的玉石蘊含著精純的土屬性靈力和一種奇特的安寧之力,似乎有隔絕外界探查、穩固心神的效果。那池水更是了不得,僅是聞到香氣,就讓他因傳送和連番大戰而損耗的心神舒緩不少,體內靈力恢複速度也加快了一絲。
“似乎是一處古修開辟的洞府,而且布下了極強的隔絕與聚靈陣法,才能在混沌淵中形成這片淨土。”李青緩緩道,目光落在那池水和靈植上,“這些……都是難得的天材地寶。”那金色果實、星形靈草、混沌蘭花,無一不散發著誘人的靈韻,年份久遠。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那白玉石床上的人影。此人能在此地開辟洞府,修為定然通天,至少是元嬰,甚至更高。是敵是友?是生是死?
“星隕閣的‘安魂玉’、‘靜心陣紋’……”雲璃卻盯著洞壁的紋路和那白玉石床,眼中閃過一絲激動與難以置信,“還有那人身上的衣飾紋樣……是‘周天星辰袍’!隻有我閣元嬰以上的長老或對閣中有大功者方可穿戴!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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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未說完,石床上那被光暈籠罩的人影,忽然……動了一下。
準確地說,是他她)麵前的光暈,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露出了其下的真容。
那是一張清臒而慈和的老者麵容,須發皆白,麵容紅潤,雙目微閉,仿佛隻是在淺眠。隨著光暈散開,一股浩瀚、溫和、充滿智慧與歲月滄桑的氣息,緩緩彌漫開來,雖不逼人,卻讓李青和雲璃感到自身如同麵對無邊星海,渺小如塵。
老者並未睜眼,一個溫和、平緩,仿佛直接在兩人心底響起的聲音,悠悠傳來:
“悠悠萬載,星移物換。沒想到,老朽這‘坐忘居’,今日竟有客人來訪,還是……身懷星隕令與聖女血脈的小娃娃,以及……一位有趣的混沌小友。”
他……竟然能一眼看穿兩人的核心隱秘!而且,自稱“老朽”,稱此地為“坐忘居”,顯然並非坐化,而是一種深度的閉關或沉眠狀態。
李青和雲璃心中劇震,瞬間繃緊。這老者深不可測,是福是禍,難以預料。
“晚輩李青雲璃),誤入前輩洞府,打擾前輩清修,實非有意,還請前輩見諒。”李青拉著雲璃,躬身行禮,語氣恭敬而不失警惕。對方能無聲無息地穿透他們的防護,直接心神傳音,實力遠超想象,硬來絕對沒有勝算。
“無妨,無妨。”老者聲音依舊溫和,帶著一絲笑意,“既是星隕令主與聖女血脈同至,便是有緣。老朽道號‘玉衡子’,乃星隕閣第七代‘守經長老’,因上古大劫受傷,攜部分閣中傳承,遁入此混沌淵,借此地‘混沌靈眼’與‘安魂玉髓’之力療傷沉眠,以期他日。這一睡……便是太久太久了。”
星隕閣第七代守經長老!玉衡子!李青和雲璃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撼。璿璣長老是近代長老,而這位玉衡子,竟是更古老時代的存在!他口中的上古大劫,恐怕比璿璣長老經曆的那次更加久遠。
“原來是玉衡子長老!晚輩雲璃,乃星隕閣聖女一脈隔代後裔,見過長老!”雲璃連忙再次鄭重行禮,語氣激動。遇到本閣上古長老,這簡直是天大的機緣。
李青也再次行禮:“晚輩李青,見過玉衡子前輩。”
“嗯。”玉衡子微微頷首,雖然依舊未睜眼,但李青感覺一道溫和卻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掃過自己全身,尤其在丹田位置停留一瞬。“混沌道種,八轉金丹,心燈不滅,根基尚可,更有……一絲古燈氣息。你這小娃娃,福緣倒是不淺。隻是道途坎坷,殺劫隨身,未來難料。”
他又“看”向雲璃:“聖女血脈純淨,星鑰在手,不錯。隻是你身上,有‘虛空痕’與星源氣息牽引,看來你們此行,是為星源而來。”
李青心中凜然,這位玉衡子長老的眼力,簡直可怕。他說的“殺劫隨身”,恐怕指的是噬道者的追殺。而“虛空痕”,應該是指雲璃左肩那被空間裂縫所傷、尚未痊愈的傷勢。
“前輩明鑒。”雲璃恭敬道,“晚輩與李道友確為開啟星源,取回閣中遺寶而來。不知前輩可知星源核心如今具體情況?我等先前在外圍遭遇銀月宗、蠻族以及淵傀,更被隨機傳送陣分散至此……”
“銀月宗?蠻族?”玉衡子溫和的聲音首次出現了一絲波瀾,帶著淡淡的冷意與追憶,“看來當年那些叛徒與貪婪之輩的後人,依舊賊心不死。至於蠻族……應是當年依附我閣、後因大劫失散的‘星蠻部’後裔,他們體內流淌著稀薄的古星蠻血,對星辰之力敏感,想來也是為了星源中的古蠻傳承。”
他頓了頓,繼續道:“星源核心,位於此淵最深處,被‘混沌元磁極光’與‘周天星辰大陣’殘陣籠罩,非持星鑰、聖女血脈、混沌道種三者,無法安全進入核心區域。其內除封印的《星辰混沌典》上部與混沌古鑒外,尚有我閣部分其他傳承,以及……當年大劫時,幾位長老與強敵同歸於儘後遺留之物,危險與機遇並存。”
“至於你們被傳送至此……”玉衡子語氣帶著一絲了然,“應是觸動了外圍的‘小周天挪移陣’,那是當年為應對突發危機,分散敵人、傳送傷員所設,隨機將範圍內生靈傳送至淵中各處預設的安全點或資源點。你們能傳到老朽這‘坐忘居’,也算運氣不錯,此處是少數幾處最安全、資源也最豐富的點之一。”
原來如此。李青和雲璃稍稍鬆了口氣。看來這隨機傳送並非完全是壞事,至少暫時脫離了混戰,來到了一處相對安全且有上古長老坐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