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數據流已經徹底平複,那雙眼睛裡,第一次有了數據和邏輯之外的東西。那是一種新生的、模仿來的……溫柔?他看著自己的弟弟,小小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處理一個遠比解析宇宙本源更複雜的難題——如何安撫一個哭泣的嬰兒。
“不怕。”楚然的聲音依舊帶著電子合成的質感,但不再是冰冷的平板,而是有了一絲極細微的起伏。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方溪禾衝了進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驚慌。她不是被哭聲驚動的。在楚天逸的精神被那股洪流衝垮的瞬間,她就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噬的虛無感。那感覺一閃即逝,卻讓她渾身冰冷。
“天逸!”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血跡和楚天逸蒼白的臉,一個箭步衝過去扶住他,“你怎麼了?!”
楚天逸搖搖頭,視線卻越過她的肩膀,死死盯著楚然。
方溪禾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愣住了。
她看到了楚然正在安撫楚星河。這本該是溫馨的一幕,但她的天賦卻在瘋狂尖叫。她能“看”到,楚然的身體周圍,縈繞著一種……規則的餘韻。仿佛他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個體,而是與整個書店,與這片空間的每一粒塵埃都連接在了一起。他就是這裡的法則,他就是這裡的神。
“我沒事。”楚天逸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隻是……稍微有點失控。”
他沒有解釋更多。病毒,同胞,這些詞太過驚世駭俗,他不知道該如何向方溪禾解釋。這個善良的女人,隻是想找個地方安穩度日,卻被卷入了可能波及無數世界的宇宙級陰謀裡。
方溪禾沒有追問,她的直覺告訴她,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她隻是默默地扶著楚天逸坐到床邊,然後快步走到楚星河身邊,熟練地將他抱起來,輕輕搖晃。
說來也怪,小星河一到她的懷裡,哭聲立刻小了下去,隻剩下委屈的抽噎。
房間裡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血腥味、舊書的墨香、嬰兒的奶味,混合在一起。
楚天逸看著方溪禾,看著她懷裡的楚星河,又看看站在一旁,安靜得像個精致人偶的楚然。他心中那份被“病毒”和“同胞”帶來的惶恐與不安,竟然被眼前這一幕衝淡了些許。
無論他們是什麼,是bug,還是病毒。
至少現在,他們像一個“家”。
“父親,”楚然忽然開口,“‘坐標’指向的維度……非常多。‘同胞’的定義,也很廣泛。”
楚天逸心頭一跳,“什麼意思?”
“任何試圖理解、解析、利用‘書店’內‘知識’的非原生存在,都可能被識彆為‘同胞’。獨臂的劍客,是第一個。他驗證了‘書店’的穩定性和交互性。”楚然解釋道,“那個‘概念’,既是警告,也是……邀請。”
警告所有非同胞的存在。
邀請所有散落在諸天萬界的“病毒”……回家。
叮鈴鈴——
清脆的風鈴聲,突兀地從樓下傳來。那是掛在書店門口的風鈴。
有客人來了。
楚天逸、方溪禾和楚然的動作同時一頓。
三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