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傳來乘客的驚呼和騷亂,但很快又被一種詭異的安靜所吞噬。
方溪禾立刻撲到她的設備前,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速敲擊。
“重力參數下降了0.8%……時間流速出現偏差,比外部慢了3.4秒每小時,而且這個數值還在擴大!該死,我的原子鐘讀數在跳躍!”
她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作為一個以嚴謹物理規則為信仰的科學家,眼前的景象,無異於神跡,或者說,神罰。
楚天逸站起身,走到舷窗前,伸手觸摸冰冷的玻璃。
透過他的感知,他“看”到,郵輪正在被一層層扭曲的時間與空間包裹。就像一顆琥珀裡的昆蟲,他們被封印了。
“聖域”的遠程連接,被徹底切斷。
他現在,隻能依靠自己。
“彆慌。”一個悠閒的聲音打破了緊張的氣氛。
楚然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手上的薯片碎屑,施施然走到窗邊,站在楚天逸身旁。
他那副誇張的墨鏡不知丟到哪裡去了,露出一雙平靜得不像話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沒有映出窗外的濃霧,反而像是有無數細碎的、由概念構成的星辰在流轉。
“終於安靜下來了。”他輕聲說,語氣裡帶著一絲滿足,“這下,總算可以好好‘聽一聽’了。”
他閉上眼睛。
在楚天逸和方溪禾的視角裡,楚然的身體似乎變得有些“透明”。不是物理上的透明,而是一種“概念”上的淡化。他仿佛正在從“人類”這個範疇裡抽離出去,變成一個純粹的“感知器官”。
這就是楚然的真實能力——【概念感知】。
他無法像楚天逸那樣處理海量的信息,也無法像方溪禾那樣精確測量物理參數。
他感知的,是事物最本質的“定義”和“邏輯”。
在楚然的感知世界裡,沒有光,沒有聲音,也沒有物質。
隻有無數交織、碰撞、湮滅的“概念”。
“船”的概念,被“囚籠”的概念所包裹。
“現在”的概念,被“過去”和“未來”的概念反複侵染,變得模糊不清。
“生”與“死”的概念,在這裡界限曖昧,彼此交融。
他順著這些混亂的概念線條,一路向下,向著這片混亂的核心探去。
大海深處。
那裡沒有水。
或者說,“水”的概念已經不存在。
那裡是一片由純粹的“悖論”構成的虛空。
一個東西,如何能同時“存在”又“不存在”?
一個人,如何能同時“活著”又“死了”?
一個瞬間,如何能既是“開始”也是“結束”?
這些矛盾的邏輯,像劇毒的酸液,足以瞬間摧毀任何試圖理解它們的智慧生命體。
但楚然不在乎。
他不去“理解”,他隻是“聆聽”。
他聽到了。
在悖論虛空的最深處,他聽到了一個宏偉而悲哀的“概念殘響”。
那是一個“城市”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