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合緩緩地摘下眼鏡,從口袋裡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擦拭著鏡片。擦拭完後,他重新戴上眼鏡,說道:“發動群眾鬥群眾,這也不是什麼好辦法,容易引發矛盾,影響社會穩定。朝陽,你協助抓酒廠的事,你來說說這件事情該怎麼辦?”
我愣了一下,心中有些猶豫,斟酌了一下用詞後說道:“張書記,我是協助抓酒廠的事,主要精力都放在那一塊了,又沒參與抓墳頭的事,更沒有協助抓電廠的事,對於這種事情,我真的不好表態啊。畢竟我對情況了解得不夠深入,貿然發表意見,怕會誤事。”
張書記抬頭看了我一眼,微微眯起眼睛,笑著說道:“小子,年紀輕輕的,還學會明哲保身了啊。這幾個墳頭的事情,還能難倒政法委?政法委在協調各方關係、解決矛盾糾紛方麵有著重要的職責,這事就是你的事。”
我麵露難色,著急地說道:“張書記,林主任以前可是政法委書記,我一個晚輩,資曆又淺,去處理他家裡的事情,實在是不好辦啊。”
張書記說:“不好辦,又不是不能辦。你們倆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困難都是人為的,辦法也是人想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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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陳建軍對視了一眼,都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這件事情確實不好處理。
張慶合抬頭往後看了看,見四周沒有人,便湊近兩人,神秘兮兮地說道:“倆笨蛋,我給你們出個主意。看到那個攝像機了嗎?”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不遠的記者。
陳建軍順著張書記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說道:“張書記,那是咱縣電視台記者?這和解決墳頭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呢?”
張叔故意賣了個關子,說道:“對呀,縣電視台。電視台的上級是什麼?”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馬上回答道:“是縣委宣傳部啊。”說完,我還是一臉茫然,不明白張書記的意圖。
張叔笑著說道:“哎,電視台的上級還有市電視台呢。你把市電視台的記者請到電廠的奠基現場來。奠基儀式,王瑞鳳市長要來嘛,你和白鴿聯係一下,讓她安排拍幾個鏡頭。這事不就成了嗎?”張叔說完也就背著手走了。
聽到張書記這麼說,我恍然大悟,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說,在電廠搞奠基儀式的時候,把市委常委、副市長王瑞鳳請過來參加,然後再由市電視台進行報道。到時候,隻要把奠基的位置合理安排,讓王瑞鳳市長一眼就能看到那幾個墳頭的情況,以她的敏銳性肯定會做出指示的。我想,在來現場之前,張書記對於這幾個墳頭的事情肯定也是沒有任何辦法,來到現場之後,看到實際情況,才想出了這個巧妙的主意。這也就是張書記說的,任何事情不要等到條件成熟了再去乾,而是在乾的過程中讓條件逐漸成熟。哪有什麼萬事俱備的時候,真正重要的是要有敢於向困難亮劍的勇氣。想一想,如果沒有堅韌不拔的性格,不管是啤酒廠的事情,還是電廠擴容,又或是臨光公路的建設,不都是一場又一場沒有充分準備的戰鬥嗎?
張書記說完,雙手交疊背在身後,邁著沉穩的步伐,便去查看施工現場了。他的身影在工地上顯得格外堅定,這個不起眼的老頭,太讓人心裡踏實了。陳建軍看著我,又看了看張慶合,帶著一絲疑惑問道:“哎,李書記,張書記這說的是什麼意思啊?我怎麼還是一頭霧水呢。”
我看了一眼陳建軍,笑著說道:“陳常委,彆問了,再問顯得咱倆好像腦子沒帶出來似的。”。
張書記帶著李亞男查看施工工地,隻見現場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工人們有的在揮舞著鎬頭,奮力挖掘;有的在肩扛手抬,搬運著建築材料。“鎬刨肩扛,鋪就康莊大道;日曬雨淋,彰顯奮鬥風采”的標語十分醒目。
回到縣城後,縣長吳香梅叫上我一起去了張書記的辦公室。吳香梅走進辦公室,臉上帶著一絲嚴肅,說道:“張書記,朝陽,我給你們通報一下東投集團的情況。”她一邊說著,一邊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張叔坐在辦公桌前,微微向前傾身,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說道:“朝中有神好辦事啊,建勇這小夥子還不錯啊。”
吳香梅說道:“張書記,您可彆誇他。昨天他也是站在東投集團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和我們討價還價,我費了好大的勁,磨破了嘴皮子,他才把這事給我說了。”
張書記點了點頭,說道:“各為其主,這也正常。在商言商嘛,他們為自己的集團爭取利益,也是可以理解的。說一說,齊市長是什麼態度?”
吳香梅看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說道:“朝陽的思路相當好。本來啊,東投集團對咱們這個啤酒廠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畢竟,投入150萬也隻占15的股份。按照啤酒廠的經營狀況,真正賺錢的時候,一年能分幾個錢呢?想要把這150萬回本,那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但是朝陽提出高粱紅酒廠的事情之後,他們都非常感興趣。他們現在的意思是,拿出150萬,既要買高粱紅的代理權,也要拿下啤酒廠的代理權。這可是個一舉兩得的方案,對我們來說,也算是個機會。”
張叔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情,說道:“這個齊永林啊,當市長的時候是一套,當老板又是另一套,這算盤打得精啊。150萬,怎麼可能拿下高粱紅酒廠的代理權呢?我們倒是無所謂,150萬到手就行,但是紅旗書記那邊怎麼可能同意呢?他肯定也會考慮平安縣的利益嘛。”他一邊說著,一邊靠在椅背上,微微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
我也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和曉陽也談過這個問題。曉陽的意思也是,具體的要看紅旗書記的態度,而且,也不是齊永林市長說多少就是多少。還有到底是代理咱們省,還是幾個地市,又或者是幾個縣,這個範圍界定不清,後續肯定會有很多麻煩,所以這個都得慢慢談,一步一步來,不能急於求成。”
張叔抽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一個煙圈,說道:“朝陽,你二哥現在在酒廠負責會計和銷售這一塊。一年的代理費大概多少錢,他心裡應該有本賬。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平安縣會覺得,這150萬他們什麼好處都沒拿到,這對他們來說,肯定是難以接受的。所以問題就麻煩在這兒。平安縣拿到的錢至少要大於150萬,這樣他們才有可能配合我們的工作,不然這個合作很難推進下去。”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思考著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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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香梅繼續說道:“張書記,我覺得您應該先和鄭紅旗書記通通氣。這件事情,涉及到兩個縣的利益,你們兩位書記肯定要先達成一致,統一思想,我們下麵才好談。
張叔說道:“現在談具體的事情還太早。畢竟你是從內部得到的消息,還沒有正式的見麵。萬一東投集團到時候不投錢,或者中途變卦,我在鄭紅旗那裡不就白欠了一份人情嘛。”
吳香梅點了點頭,說道:“應該問題不大吧。以您和鄭紅旗書記的關係,隻要好好溝通,肯定能達成共識的。”
張叔話鋒一轉,問道:“哎,香梅,你負責的電線杆鋪設得怎麼樣了?”
吳香梅說:“我今天去現場的時候專門看了,電線杆按照標準50米一根,已經架了幾十根,進度還算順利。”
張叔說道:“好,這就對了。現在紅旗書記,跟著老李老馬他們學壞了,算盤也是打的冒火星子,有幾個電線杆,這樣我在紅旗書記麵前說話底氣又足了一點啊。”
說完,張叔拿起電話,沒有找電話記錄本,直接就給鄭紅旗書記打了過去。電話接通後,張書記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熱情地說道:“紅旗書記,給您彙報一下,為了貫徹您的指示,我們臨平縣已經把通往平安縣的電線杆架設起來了。您什麼時候有空過來指導一下呀?”張叔的語氣中滿是熱情和期待,仿佛紅旗書記就在跟前一般。
鄭紅旗說道:“電線杆架好了?我還以為你隻是說說而已呢。慶合啊,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落實了,深圳效率啊。”
張叔說道:“您幫了咱們那麼大忙,我們肯定得積極響應,主動把電線杆架好。就算電廠還沒修好,咱們把電線先鋪好,到時候直接推閘送電就行了嘛。”張叔一邊說著,一邊向吳香梅和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們聽電話裡的聲音。
鄭紅旗帶著一絲笑意說道:“慶合呀,他們都說你最不像咱平安縣的乾部,不念及舊情,一點也不講規矩。現在看來,你心裡還是裝著咱平安縣的群眾啊。好啊,有了這些電線杆,關於火車站建設的問題,我就能給大家做些解釋工作了。”
兩人把事情溝通清楚之後,張叔說道:“紅旗書記,我覺得朝陽同誌提出的代理權問題,是一副‘組合牌’,我們可得好好利用。這不僅能解決咱們的啤酒廠的生存和發展問題,還能帶動高粱紅酒廠的市場拓展,實現互利共贏啊。”
鄭紅旗回應道:“關於‘組合牌’這個思路,曉陽同誌已經向我彙報過了,我完全讚同。這樣確實可以實現三贏的局麵,既對東投集團有利,也能讓臨平和平安兩縣受益。這是個非常好的方案,我們要好好研究,儘快推進。”聲音中充滿了支持和鼓勵。
張慶合感慨道:“還是要感謝紅旗書記對我的支持啊,不然的話,這150萬我還真不知道從哪兒弄去。有了您的支持,我們心裡就有底了,工作也更有乾勁了。”
鄭紅旗爽朗地說道:“哎!慶合,你放心,隻要你有困難,一句話,平安縣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支持你。咱們兩縣是兄弟縣,我一直再講,合作才能共贏,有什麼問題大家一起解決。”
既然從電話裡已經得知鄭紅旗書記對這個方案表示支持,細節問題自然就沒必要在電話裡詳談了。兩人結束通話後,便掛斷了電話。
此時,鄭紅旗看向對麵的友福、曉陽、雲飛三位縣長,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帶著一絲調侃說道:“你們三個都在旁邊聽到了吧?這老張啊來打預防針來了,用幾根水泥電線杆,就想堵住咱們的嘴啊。”
曉陽微微向前傾身,神色專注,目光緊緊盯著鄭紅旗,語氣中帶著一絲謹慎與求證:“鄭書記,那您的意思是,還是堅持認為15的股份應該歸我們?”曉陽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輕輕搓了搓雙手。
紅旗書記身子往椅背靠去,神情篤定,抬起手用手指在空中點了點,斬釘截鐵地說道:“那肯定是啊。大家都在做生意,商場如戰場,這麼大一筆資金投入,每一個銅板都得算計得明明白白。東投集團可不是做慈善的,他們為什麼要投150萬進來?說白了,還不是看中了高粱紅能掙錢嘛。再瞧瞧臨平啤酒廠,連個瓶蓋都有。要不是衝著高粱紅的代理權,誰會頭腦一熱,傻到拿真金白銀去買啤酒的代理權啊。所以,從本質上講,這筆代理費實際上買的就是高粱紅的代理權。平安縣在高粱紅的發展進程中,從種植高粱的源頭到前期市場推廣,都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和財力,理所應當拿15的股份。”鄭紅旗滔滔不絕地分析著,言辭犀利,邏輯十分清晰。
鄭紅旗說完,目光轉向曉陽,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接著說道:“曉陽縣長,我這個思路,你看該怎麼辦啊?”
曉陽心裡暗道:怎麼辦,還能怎麼辦,隻能回家慢慢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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