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領導而言,工作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司機,一個是秘書,他們絕不能等同於普通工作人員。長期的朝夕相伴,讓他們與領導之間的關係,早已超脫了尋常的上下級範疇,滋生出一種獨特且緊密的聯係。
王瑞鳳的司機小吳,原是王瑞鳳一位親戚的孩子。從部隊退伍後,便一直在省城開車,車技嫻熟,為人也踏實可靠。當王瑞鳳要來東原任職時,家裡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一致決定讓小吳跟著她一同前往,也好在工作生活上有個貼心照應。
車子在街道上穩穩行駛著,小吳從後視鏡裡瞅了瞅坐在後座王瑞鳳,忍不住再次勸道:“領導,咱們昨天才去過醫院,今天又去,是不是太頻繁了呀?”
王瑞鳳微微皺起眉頭,腦海中浮現出夏南平的落魄模樣,語氣篤定地說道:“昨天聽到說夏南平摔倒,心裡就犯嘀咕。你想想,正常摔跟頭,哪有往側麵倒的?一般不都是往前摔,磕到額頭嘛。既然知道了是被周海英打的,咱們自然是要去看一看。”
小吳無奈地歎了口氣,雙手輕輕拍了下方向盤,提醒道:“領導,您說咱們去了能有啥用呢?那麼多領導,他們能不知道?誰都沒再去關心這事。況且,您也清楚打人的周海英,在東原那可是根基深厚、勢力龐大,咱們何必主動去招惹這麻煩,趟這渾水呢。”
王瑞鳳輕輕搖頭,,神色有些無奈:“唉,小吳啊,咱們才來東原幾天,怎麼思想就被這裡瞻前顧後的風氣給影響了。周海英身為書記,卻對行政領導大打出手,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個人衝突,而是嚴重破壞了秩序和規則。我要是因為怕得罪人,對這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整個東原還有誰敢管這個事?”
小吳緊握著方向盤,又說道:“領導,話是這麼說,可您並不分管建委啊,這建設部門的事兒,本就該由他們的領導去處理。您要是插手,說不定人家覺得您越權了,多管閒事。”
王瑞鳳抬手扶在額頭上,眼神中閃過一絲糾結。她心裡明白,小吳說的並非毫無道理,自己確實沒有直接插手此事的正當職務理由。更何況,從昨天和夏南平交談的過程來看,夏南平似乎並不想把事情鬨大。
王瑞鳳輕輕揉了揉額頭,她在心裡暗自給自己打氣,自己絕不能像那些東原的老油條乾部一樣,遇事就想著明哲保身,畏首畏尾,不敢直麵問題。也許在多數人眼中,自己堅持原則不懂得遵循東原官場多年來約定俗成的潛規則,不擅長周旋於複雜的乾部體係人情世故之中。但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周海英如今的行為已經是在違法犯罪的邊緣試探,如果不及時製止,任由其發展下去,反倒是害了他,從審計的苗頭性問題上來看,是應該讓周海英緊急刹車了。
思緒飄回到省委家屬院,那時周海英的父親,周鴻基省長,滿臉愁容,曾語重心長地說這兒子,從小就性子野,在東原又仗著家裡的關係,積累了些特殊影響,現在已經到了沒人敢管、沒人敢問的地步,彆讓他走上歪路啊。”
王瑞鳳收回思緒,語氣堅定道:“我在省城的時候,和鴻基省長散步聊天,他都反複叮囑我,讓我多管教管教他兒子。我一直都拿周海英當晚輩看待,真心希望他走正道。可現在他膽子越來越大,竟敢動手打主任。要是這次不給他點深刻教訓,讓他長點記性,再過兩年,他恐怕連市長都敢動手了。我這麼做,可不是為了整他,也是看在周省長的麵子上,讓他懸崖勒馬。任何違法違紀的事情。事實上,這種事情能瞞得住嗎?我估計東原,已經有不少人知曉此事,隻是大家都忌憚周海英,礙於情麵,不敢輕易得罪他,所以才都沉默。這事,咱們要管管。”
小吳聽著王瑞鳳的話,微微搖頭,苦笑著說:“領導,您一片好心,可周海英未必領情。您拿他當晚輩,他可不一定拿您當長輩敬重。再說了,您二位年齡差距也不算大,他可能心裡根本沒把您的話當回事。”
就在兩人交談間,汽車緩緩駛入醫院的停車場。醫院門口一如既往地人頭攢動,喧鬨嘈雜。來看病的群眾們,眼神中帶著疲憊與焦慮,偶爾有幾束目光掃到王瑞鳳乘坐的汽車,瞬間閃過一絲敬畏和羨慕。
王瑞鳳之前來過人民醫院,對路線十分熟悉。她快步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徑直朝著夏南平所在的病房走去。
來到病房門口,王瑞鳳停下腳步,抬手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頭發,推開門走了進去。然而,眼前的場景卻讓十分陌生。病房裡的病床上,躺著的並不是夏南平,而是一位麵容憔悴的中年婦女。一旁的家屬正小心翼翼地用勺子給病人喂飯,見王瑞鳳突然闖入,家屬停下動作,抬起頭,滿臉疑惑地問道:“您找誰呀?”
王瑞鳳滿臉錯愕,連忙退出門外,再次確認病房號,沒錯,就是夏南平之前住的16號房間。她又探進頭去,客氣地問道:“誒,不好意思,昨天這裡麵住的不是一位男同誌嗎?您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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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家屬放下手中的勺子,一臉茫然地說:“我們今天才住進這個病房,不太清楚之前的情況。可能是醫院重新安排了吧。要不,您去護士辦公室問問,他們應該清楚。”
王瑞鳳禮貌地謝過,來到護士辦公室,看到裡麵醫生護士正忙得不可開交,手裡忙著配藥。這時,正好有一位護士抱著一堆藥品匆匆走過,王瑞鳳趕忙上前攔住,輕聲說道:“哎,同誌,麻煩您一下,我想問一下,16號床的那個夏南平去哪裡了?”
能住在這一層單間病房的,都是在東原有頭有臉的人物,護士對每個病人的情況都了如指掌。聽到王瑞鳳的詢問,護士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說道:“您是找16床的夏南平夏主任吧?他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呢,就出院了。當時來了幾個人,把他帶著走了。”
王瑞鳳一聽,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把他帶走了?什麼意思?”
護士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不太清楚,那些人看著不像是家屬。他們穿著挺正式的,口口聲聲都喊夏主任為‘同誌’,夏主任不願走,半推半就的,具體情況我也不太了解。”
王瑞鳳心裡頓時疑惑,會是什麼人這麼著急把夏南平接走呢?他們又有什麼目的?她趕忙又問:“同誌,那夏主任達到出院條件了嗎?他的傷嚴重不嚴重?”
護士想了想,回答道:“哦,他那個傷主要是皮外傷,不算特彆嚴重。其實想出院也是可以的,不過再住一段時間,好好調養調養,恢複得會更好。但從病情本身來說,出院也沒什麼大礙。”
王瑞鳳滿心詫異,原本滿懷期待來了解情況,沒想到撲了個空。她帶著一肚子的疑惑,轉身離開醫院,朝著市委大院的方向走去,一時之間竟然也不知道該找誰了解情況。
東投集團剛剛掛牌成立,由於資金、場地等多方麵因素限製,還沒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大樓。於是,便和工業開發區一同,在光明區略顯陳舊的政府老院裡,要下了一層辦公室。這層樓有十多間屋子,可因為東投剛成立不久,各項工作還在逐步推進,許多辦公室裡冷冷清清,隻有一兩個人在忙碌著。辦公室的門上,分彆掛著董事長、黨委書記以及幾個副總經理的牌子,旁邊還有一些行政部門和業務部門的標識,顯得是十分的寒酸。
齊永林坐在略顯簡陋的辦公桌前,眉頭緊鎖,手裡捏著一支鋼筆,不停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他在心中反複權衡,才決定在去找鐘毅書記之前,覺得有必要先和羅明義商量商量,畢竟羅明義向來主意多,在眾人眼中,就是那個能在關鍵時刻出謀劃策、扭轉乾坤的“參謀長”。
齊永林來靠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旁邊的沙發上坐著胡曉雲和羅明義,齊永林說道:“明義啊,紀委的一會就要來找曉雲,你也彆不說話嘛。”
一直坐在旁邊的胡曉雲,聽到這話,麵色瞬間變得不悅起來。她忍不住說道:“領導,您之前說去找鐘書記,我看現在時間緊迫,是不是該馬上動身了?”
齊永林麵露猶豫之色,倒不是他膽小怕事,不敢去見鐘毅書記。而是這件事情太過棘手,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提上褲子才覺得,自己在鐘毅麵前沒有那麼大的麵子。
羅明義不緊不慢地從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紙煙,遞給齊永林一支,然後自己用打火機點燃,深吸一口,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十分淡定地說道:“哎呀,大家先彆慌,這件事沒必要大驚小怪的。”
聽到羅明義這麼說,齊永林和胡曉雲都不禁看向他,眼神中充滿了期待與疑惑,仿佛在等待他接下來的高見。
羅明義彈了彈煙灰,不緊不慢地問道:“胡主任,你開的那個小車多少錢呀?”
胡曉雲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不過還是馬上回答道:“那個車啊,十五六萬吧。”
“十五六萬,那這價格,是貴還是便宜呢?”羅明義接著問道,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微笑。
胡曉雲笑了笑,心想這問題還不簡單,便說道:“這貴還是便宜,得看和什麼比啊。要是和自行車比,那肯定貴得沒邊了;可要是和那些進口汽車比,那就差遠了。您看,進口的有的都能賣到100多萬呢。”
羅明義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笑著說道:“同樣叫汽車,為什麼價格差距這麼大呢?這就說明,價格高低,不能隻看‘汽車’這兩個字,還要看品牌、配置、產地等多種因素嘛。”
齊永林和胡曉雲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迷茫,顯然還沒明白羅明義這番話的真正用意。胡曉雲性子急,直接說道:“羅總,你就彆繞圈子了,有話直說吧,這和冬青價格到底有啥關係?”
羅明義輕鬆一笑,把煙頭在煙灰缸裡按滅,說道:“道理很簡單。你看,中國產的汽車,價格可能十萬;德國產的汽車,工藝精湛價格可能二十幾萬;英國產的汽車,注重品質,能值30萬;美國產的汽車,有些高端車型能賣到100萬。同樣的道理,中國的冬青,普普通通的,可能就兩塊錢;日本的冬青,可能因為品種特殊,培育難度大,能賣到五塊錢;法國的冬青,價格更高;美國的冬青,說不定能達到20塊錢。咱們隻說買冬青,又沒明確說場地,現在紀委和監察局的同誌不是還沒來嗎?你們完全可以從品種、產地方麵做文章嘛。”說完,他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對胡曉雲說道:“曉雲啊,你趕緊到樓上找你那幾個笨蛋副主任,把大家召集起來,抓緊時間統一口徑,啊,一切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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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曉雲聽完羅明義的解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恍然大悟。她看著羅明義,眼神中充滿了敬佩。再看齊永林,也微微點頭,顯然也想通了這其中的門道。
齊永林將手中未點燃的紙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這個動作是受鐘毅影響。鐘毅一直強調吸煙有害健康,他雖然煙癮不小,但也在慢慢嘗試控製。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把煙放了回去,說道:“是啊,老羅這話說得在理。冬青為什麼不能是進口的呢?當初成立工業開發區,要打造高端形象,提升城市品位,完全可以說這冬青是進口的。進口的東西,價格自然要高一些,這也說得過去。”
胡曉雲興奮地雙手一拍,說道:“對啊,誰說冬青一定是國產的?你們東投集團可以花40萬買一台進口車,提升公司形象。那我們工業開發區,為什麼不能花25萬買一些進口苗木,來提升區域的整體品質呢?現在上麵一直要求我們學習先進地區的經驗,我們這麼做,也是積極貫徹執行市委、市政府的決策嘛。”
羅明義笑著點頭,說道:“對嘍,就是這個道理。隻要咱們把思路打開,靈活應對,就能把不利的局麵扭轉過來嘛。”
胡曉雲興奮勁兒還沒過,突然又皺起眉頭,說道:“不對啊,萬一他們就咬定這冬青是國產的,我們該怎麼反駁?而且,我們的會議紀要裡,也沒寫‘進口’這兩個字啊,這可是個大漏洞。”
羅明義點了點手指,笑著說道:“哎呀,曉雲啊,你跟齊市長這麼多年,怎麼連這點應變能力都沒學到呢?我剛才不是說了要統一思想嗎?大家口徑一致,就說當時會議紀要寫得匆忙,做記錄的同誌粗心大意,漏寫了‘進口’這兩個字。誰還沒個疏忽的時候?沒寫下冬青的品牌,難道就要判死刑嗎?這理由合情合理,他們也不好抓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