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梅笑了笑,帶著一絲調侃的語氣說:“齊市長還是帶著知識分子的清高,畢竟以前當過市長,怎麼好以東投集團董事長的身份給大家做報告呢?以前在主席台上,除了鐘書記,都是他的老下屬。”
我馬上說:“再往前推,連鐘書記也是他的下屬。換句話說,今天整個會場這麼多人,論職務,以前齊市長是最高的。”我一邊說,一邊在腦海中想象著當年齊市長在主席台上意氣風發的威嚴模樣,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感慨。
東強縣長也跟著說:“是啊,以前齊永林擔任市長的時候,鐘書記還在平安縣當縣委書記呢。現在和他搭班子的幾個領導,發展得都不錯。齊永林市長要不是犯了點小錯誤,受家屬拖累,說不定都成副省級了。”東強縣長一邊說,一邊輕輕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惋惜的神情。
對於東強縣長這個說法,我和香梅都認同。齊市長作為頂級學校畢業生,除了自帶的校友資源不說,本身對發展很有見解。不管是他做的報告講話,還是簽發的文件,都能看出他理論水平。東原成立工業開發區,也是齊市長一手主推的。
很快,車子進入光明區規劃的臨光公路路段。看著道路兩旁被刷了白色塗料的行道樹,整整齊齊,像衛兵迎接貴賓。但仔細看,就能發現油漆質量不咋地,不少地方還裸露著樹皮原來的顏色,就跟樹長了牛皮癬似的。再看遠處村落,更是誇張,道路兩旁房屋都刷了白漆,可往裡麵看看,原本啥樣還是啥樣。
香梅忍不住搖搖頭,眉頭緊鎖,說:“朝陽啊,你和乾坤書記熟不熟?”她一邊說,一邊轉頭看向我,眼神中帶著一絲探究。
我馬上點頭說:“香梅縣長,您說的‘熟’是指哪種熟啊?我和乾坤書記一起吃過幾次飯、喝過幾次酒,應該也算熟。但要說特彆熟,也算不上,畢竟乾坤書記在縣裡時間不長,又去省政府掛職了一段時間。他在縣裡的時候,我又在鄉鎮。”我一邊說,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著和乾坤書記相處的點點滴滴,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懷念。
香梅說:“乾坤書記這個人我太熟悉了。以前我在縣委辦當副主任,他是縣委副書記。這人很有才華,也很儒雅的一個人。學校和齊永林比不了,但和紅旗書記水平相當,也是個高級知識分子。按乾坤書記的風格,不可能乾出這種事。關鍵還是底下人,就像昨天何書記在會上講的,歪和尚念歪了一本好經。”香梅一邊說,一邊輕輕歎了口氣,臉上的神情很是無奈。
光明區區委大院裡,一眾乾部正襟危坐,完全沒了平時開會的輕鬆勁兒。會議室裡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是嚴肅,不敢隨意出聲。大家已經從各種渠道知道,劉乾坤書記在大會上做了檢討。劉乾坤書記愛麵子、爭強好勝,在曆來各項評比考察中,光明區的理念就是,沒有拿到第一,就是倒數第一。
乾坤書記的理念就是光明區作為東原唯一的市轄區,位置重要地位特殊,是整個東原的經濟、政治和文化中心,自然應當肩負起領頭雁的作用。對所有的工作,遠比在平安擔任縣委副書記的時候要求還要高,正是有這樣的魄力和決心,光明區的各項工作自從劉乾坤到任之後,逐步開始發力,一直穩居東原的三甲。
這次被省委領導批評,劉乾坤覺得丟了麵子,所以來參會的各級乾部都小心翼翼,生怕撞到槍口上,讓領導把火撒自己身上。
會議室的門被緩緩推開,一股冷風“嗖”地灌了進來,坐在前排的幾個乾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隻見市政府黨組成員、區委書記劉乾坤,區委副書記、區長令狐區長,區委常委、副區長丁洪濤等一眾領導乾部走進會場。劉乾坤臉色陰沉,腳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眾人的心上。令狐區長跟在後麵,神色緊張,不時偷偷瞥一眼劉乾坤的臉色。丁洪濤則低著頭,眼神閃爍,不敢直視眾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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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坐下後,劉乾坤環顧會場,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龐。一時間,會議室裡鴉雀無聲,氣氛壓抑到了極點,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所有乾部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帶著敬畏的神情。丁洪濤端起茶杯,手微微顫抖著,慢慢品了一口茶,也不知道是真渴了,還是強裝鎮定。他的眼睛不時地看向劉乾坤,眼神中也是充滿了不安。作為老資格的本土乾部,丁洪濤知道,年輕的令狐區長好欺負,但是這個老資格的區委書記,又帶著平安乾部的光環,他的內心裡多少是有些犯怵的。
劉乾坤看了一眼令狐區長,令狐區長馬上領會了他的意思,清了清嗓子,打開話筒說:“同誌們,現在開會。1991年元旦即將來臨,省委副書記何思成同誌代表省委、省政府來東原考察工作、慰問乾部群眾,並視察了我們的兩個文明建設工作,聽取了區委區政府主要領導工作彙報。何書記肯定了我們光明區在兩個文明建設中取得的成績,同時也指出了存在的不足。主要問題是我們工作浮於表麵、流於形式,不能正確領會落實省委省政府的決策部署,省委領導對區委、區政府提出了批評。作為區長,我率先檢討。第一,在工作中存在錯誤的政績觀……”令狐區長一邊說,一邊低著頭,臉上滿是羞愧的神情。
眾人壓根兒沒想到,區委副書記兼區長令狐區長在會議一開場,就直接來了個深刻的自我剖析檢討。要知道,領導在大會上做自我檢討,這情況可太少見了。以往要是有問題,一般都是在區委常委會那種小範圍裡做個自我批評,可今兒個,令狐區長竟在這大會上檢討起來,這讓在場眾人都明顯感覺到,壓力正一點一點地傳導下來。
令狐區長做完檢討後,各分管副區長也紛紛從自身工作出發,做了檢討。區委常委、副區長丁洪濤也念了一份檢討,大概意思就是,整個刷白牆工作是他推動的,本想著給領導留個好印象,出發點是好的,可時間緊任務重,沒把這任務落實好,最後弄成這副樣子。
區級領導都做完檢討後,劉乾坤輕輕點開話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蓋上茶碗蓋的聲音通過電流清晰的傳遍了會場的每一個角落,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同誌們,剛才區委、區政府領導班子和相關領導都做了自我檢討。事情的背景、存在的問題,還有產生問題的原因,下一步的整改方向啊,令狐區長已經說得很全麵了,我就不再囉嗦。我想說的有以下三點:一呢,個彆同誌反省不夠深刻,認識不夠到位。這事兒從根本上就有大問題,沒經過區政府常務會議和區委常委會議討論,就擅自決定刷白漆、刷白牆,這是丁洪濤同誌無組織、無紀律的個人行為,不是組織行為……
區委書記當著二級班子乾部的麵,點名批評一位區委常委、副區長,這子光明的曆史上是沒有過的,多數時候,就是不點名的批評,眾人沒有想到,劉乾坤的批評來的如此直接,絲毫沒有給丁洪濤留麵子。
二呢,區委、區政府缺少直麵問題的勇氣和刀刃向內的魄力,在之前的實地勘察中,我和令狐區長都沒指出相關問題。咱不講客觀原因,這就是自身的問題。大家心裡都清楚,刷白牆這就是形式主義,可大家都沒指名道姓地說出來予以指正,這就是區委、區政府的問題;三呢,我也要做個人檢討,作為區委書記,光明區出了任何問題,首要責任在我。出了問題,咱不推諉、不扯皮,該檢討檢討,該反思反思,好好查找問題原因。這筆刷牆的錢,沒經過常委會研究,就不能從財政列支。財政局聽好了,這筆錢暫時不能支付……”
一聽到錢不能支付,丁洪濤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挨罵幾句,他不在乎,畢竟那個領導沒有挨過上級領導的罵,但是這不給錢,就不好辦了。他心裡直犯嘀咕,自己費了老大勁,又是組織工人,又是動員群眾刷大白,不就是想掙幾個錢嘛。前前後後報上來的費用,加上材料費和勞務費,都快十二三萬了,區財政隻給解決六萬,剩下一半還得自己去找各個鄉鎮解決。這要是不出錢,這事兒可咋收場啊。想到這兒,丁洪濤不由得雙手使勁搓了把臉,心裡恨恨地想著,大不了讓那些乾活的群眾去找劉乾坤。
此刻,不光光明區委、區政府這邊鬨心,市政府臨時負責人唐瑞林也是無比鬱悶,心裡那股子煩躁勁兒,半天都散不出去。唐瑞林獨坐辦公室,指尖反複摩挲著茶杯。窗外飄來食堂熗鍋的蔥花味兒,混著對麵大街上音像店裡的喇叭裡傳出《渴望》主題曲:“悠悠歲月,欲說當年好困惑......”
他既有自責,又帶著一絲不滿,隱隱約約還有種危機感。說起來,自己主持市政府工作也有段時間了,在全省各個地市的曆史上,很少有常務副市長以臨時負責人身份主持工作,卻又不是代市長的情況。這明顯說明上級在猶豫,猶豫就意味著不滿,不滿就得找個滿意的人選來。唐瑞林心裡暗自琢磨,競爭最激烈的鄧牧為要去省廳了,這個張慶合真會成為自己競選市長的對手?想著張慶合那副暮氣沉沉、快退休的模樣,他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咋會輸給一個快到退休年齡的縣委書記。不太可能,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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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瑞林手裡擺弄著茶杯,從茶水滾燙到漸漸變涼,他愣是一口都沒喝下去。他心裡直犯愁,唉,又有什麼不可能呢?當年齊永林背景那麼硬,不還是輸給了縣委書記鐘毅,成了“千年老二”。難不成組織上還真讓自己繼續當常務副市長,讓張慶合當市長?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沒這種道理啊。
可腦海裡又有個聲音冒出來,有什麼不可能的?當年鐘毅不也是省委領導來視察之後,一錘定音,直接當上正廳級的市委書記嗎?唐瑞林隻覺得心裡堵得慌,心想齊永林臉皮可真夠厚的,都被貶成這樣了,還能穩穩地坐在主席台上。換作自己,早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唉,難道自己的命運和齊永林一樣?真是“夢難成,恨難平,不道愁人不喜聽”啊!
就在這個時候,市委書記鐘毅的辦公室裡,鐘毅和鄧牧為兩人都夾著煙,正一起看著一份材料。鐘毅的煙沒點著,鄧牧為的煙都燒過半了,長長的煙灰彎彎曲曲地耷拉著,處於一種特彆微妙的平衡狀態,好像再燒那麼一丁點兒,這煙灰就要從煙上掉下來了。李學武坐在旁邊沙發上,一聲不吭,靜靜地等著兩位領導指示。
鐘毅瞅了瞅材料,說道:“行,就這麼著上會吧。”
鄧牧為接著說:“鐘書記,唐瑞林同誌那邊,是不是得先把他的思想工作做通啊?”
鐘毅拿起紙煙,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他一抽煙就咳嗽,實在控製不住,隻能戒煙了,隻有實在憋不住的時候,才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放在鼻子底下聞聞味兒。
鐘毅歎了口氣,說道:“瑞林同誌的問題,不在市委,關鍵在省委。我們推薦慶合同誌,也是落實省委的意見。學武,你去把瑞林同誌請過來,我和牧為跟他好好交換下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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