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還未從沉睡中蘇醒。刑警支隊的孫茂安緩緩走進公安局大樓。連續的熬夜讓他雙眼布滿血絲,腳步虛浮,到了辦公室之後一手啃著油條,一手倒了杯熱茶。丁剛副局長一大早就要聽彙報,本想睡個懶覺的孫茂安,也隻能早早起床,整理了一下材料。
常務副局長丁剛正在辦公室裡處理文件,辦公室內安靜得隻能聽到紙張翻動的沙沙聲。當孫茂安推門而入時,丁剛抬起頭,目光瞬間被他憔悴的模樣吸引。丁剛放下手中的文件,關切又帶著一絲疑惑地問道:“怎麼,昨天晚上熬了一夜?”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裡回蕩,帶著領導特有的威嚴。
孫茂安強打起精神,苦笑一聲,語氣中滿是無奈:“沒有一夜也有半夜呀。”那疲憊的神態,仿佛將這一夜的艱辛都寫在了臉上。
丁剛身體微微前傾,眼神中透露出急切,直截了當地問:“錢的事兒認了沒有?”
孫茂安略顯遲疑,吞吞吐吐地回答:“啊,錢……錢是認了。”他的語氣中似乎隱藏著什麼難言之隱,這讓丁剛心中警鈴大作。
丁剛身體猛地前傾,鄭重地看向眼前的刑警支隊長孫茂安,心中既興奮又擔憂。興奮的是,如果這50萬能夠追回,對於龍騰公司來說是一筆巨大的資金,而自己作為股東也能從中受益;擔憂的是,事情恐怕不會如此簡單。他又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激動,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故作鎮定地往椅背上一靠,伸手拍打著扶手,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哎呀,你還彆說,羅騰龍這個人還真的是個人才,50萬現金,他真的就一分不少地都給了人家?”
孫茂安聽到這話,點了點頭,說道:“是啊,羅騰龍啊承認給了50萬。不瞞您說,這羅騰龍確確實實是我見過的少有的講義氣的人,這麼大一筆錢不帶猶豫的,說給就給了。”他的話語中雖然在誇讚羅騰龍,但眼神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神情。
丁剛聽到這裡,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扭過頭去,語氣中充滿嘲諷:“能不猶豫嗎?又不是他的錢,那是人家龍騰集團的錢,足足50萬!錢現在在哪裡?我看這樣,孫支隊,專門搞一個退贓儀式,把聲勢搞大一些。省市兩級電視台,《東原日報》,都可以邀請來嘛。要把咱們公安機關為民營企業挽回巨大經濟損失這件事好好宣傳出去。”
孫茂安卻一臉無奈,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丁局,錢雖然他們認了,但是我們沒帶回來啊。”這句話如同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丁剛心中的熱情。
丁剛聽完之後,緩緩站起身來,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嚴肅,聲音也提高了幾分:“什麼意思?你這什麼意思?錢沒帶回來?是他們不願給?”
孫茂安趕忙解釋:“啊,這倒不是。是這樣,丁局長,錢……他們說給燒了。”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似乎連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太過荒誕。
“燒了?開玩笑,錢怎麼給燒了?誰會燒錢?50萬啊,老孫。”丁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
“我們也不相信,還搜查了他家。但是把他家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翻了個底朝天,確確實實沒有找到錢。他們說這50萬是兒子拿命換的,這錢怎麼能花?隻當是給黃桂送終的錢。總之,他們說的很離譜。您知道的,那對老頭老太太年齡大了,我們怕把黃桂的媳婦抓了,老頭老太太就拿根繩直接吊死在你家門口。”
丁剛頓時怒不可遏,狠狠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文件都被震得跳了起來:“屁話!吊死在我們家門口算個什麼?啊,要吊死也是公安局門口,舍命不舍財啊,什麼東西。”
“哎呀,他們說了,羅騰龍到他們家裡的時候,一再把您搬出來,說您是龍騰公司的大股東,有您罩著,多大的事都能辦。所以,人家就覺得您和羅騰龍穿一條褲子。”孫茂安小心翼翼地說道,觀察著丁剛的反應。
丁剛氣得滿臉通紅,站起身來在辦公桌後麵來回踱步,嘴裡不停地咒罵:“這個窩囊廢,死不足惜!我……你覺得我像龍騰公司的股東嗎?我不過就是喜歡到龍騰公司吃點喝點,我能算得上是股東嗎?他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是股東?”
“是啊,丁局長,所以昨天晚上我就一直在給他們做工作。您知道,現在這黃桂就算不槍斃也是個無期,這老兩口就指望著兒媳婦帶孫子呢。要是咱們把兒媳婦抓了,老兩口說肯定有一個要死在公安局門口,另外一個就抱著孫子伸冤。我就想,這50萬反正不是咱的錢,萬一到時候有人死在門口,另外一個再到處告狀,咱們不是惹了一身騷嘛。”
丁剛氣不打一處來,心中對羅騰龍的憎恨達到了極點,在他看來,羅騰龍簡直是罪大惡極,將自己置於如此尷尬危險的境地。
孫茂安說的這些話半真半假。羅騰龍到了黃桂的家裡,確實提及自己和公安局副局長丁剛關係相當不錯,言語之中帶著威脅,惡狠狠地說:“這件事情你們見好就收,不收錢,我認識公安局的副局長,料你們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到最後必定也是人財兩空。”而此時的孫茂安心生憐憫之心,看著黃桂家中那破舊的環境,以及老兩口無助的眼神,便稍微添油加醋,將老兩口口述的事實向丁剛做彙報。同在官場之中,孫茂安自然清楚,丁剛如今最怕的就是把事情搞得複雜而不可收場,所以編織出這樣一個經過加工的事實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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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桂的父母二人是老老實實的工人,一輩子勤勤懇懇,如今兒子出了這樣的事,他們覺得這孩子死不足惜,人家不來找自家麻煩就已經謝天謝地了。直到最後還有人給送50萬,這一家三口自然不願再去多惹麻煩,從內心之中,他們也已經接受了黃桂被槍斃的事實,隻希望能夠平平安安地度過餘生。
丁剛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像一隻困獸一般。他心中充滿了無奈和憤怒,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吃了個啞巴虧。
過了許久,丁剛一揮手,讓孫茂安出去。孫茂安離開後,丁剛拿起電話,手指快速地撥出了龍騰集團一把手周海英的號碼。
電話接通後,丁剛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周海英。周海英聽完之後,也覺得這事太過離譜,簡直像是天方夜譚。但轉念一想,兒子要被判個無期,如果媳婦因這事被抓,留下一個年幼的孫子,老兩口可怎麼活?想到這裡,他的心中一陣絞痛。
這時,丁剛也是說道:“依我看,隻有把他兒媳婦也抓了,他們才會老實交代。你想想,他們還指望著這兒媳婦帶孫子呢,到時候肯定會乖乖說出錢的下落。”
周海英已經被這個事情折磨得心力憔悴、心神俱疲,特彆是大家都知道,羅騰龍要被判處死刑之後,他多少有些心生愧疚。周海英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地說道:“丁哥,這事從長計議,從長計議。想想騰龍因為這事都要被槍斃了,咱們還在這裡糾結十萬八萬的分紅,我看沒必要。這樣,這50萬不算咱公司的,算我個人的。到年底分紅的時候,這筆錢單獨拿出來,我給大家結算。”
聽到周海英這麼說,丁剛的心裡馬上寬慰了不少,但嘴上自然不能這麼說,不想讓人覺得自己隻是為了錢才追著這50萬不放。丁剛故作嚴肅地說:“海英,我不是為了錢。作為公安局局長,很多事情就要追根溯源,我是為了維護法律的權威,這種風氣不可助長嘛。”
周海英自然明白丁剛的言外之意,兩人又說了幾句,說話的態度也緩和了不少。丁剛繼續說道:“海英,這件事情並不複雜,我們要想著往簡單化去推進。所以,錢的事不要再提了,一切後果由我承擔。好,就這樣。”說完,丁剛掛斷了電話,心中卻依然忐忑不安,又罵了幾遍羅騰龍,恨不得馬上將他拉出去斃了。
在東洪縣,我已經和吳香梅、張雲飛約好,11點鐘要去東洪縣對接工作,爭取撬動東洪縣電廠的建設。如今,還沒到夏季,每天都要進行限電,如果正如王瑞鳳所講,能給東洪縣帶來一個電廠,倒也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好事。
時間來到九點鐘,這個時候,常務副縣長劉超英和交通局局長王進發兩人來到了我的辦公室。王進發滿臉不悅,眉頭緊皺,仿佛帶著一肚子的怨氣;劉超英則麵帶微笑,看起來較為從容,但眼神中也透露出一絲憂慮。
劉超英率先開口,語氣恭敬:“朝陽縣長,不打擾吧?我和進發局長有些工作要跟您溝通彙報。”
我放下桌麵上的文件,抬手示意他們坐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超英縣長,有什麼話大家直說。”
王進發清了清嗓子,說道:“朝陽縣長,是這麼回事。今天早上我聽超英縣長說要拆除兩個水泥樁。事實上,拆除水泥樁和水泥墩子,對交通局來講都不是多大的事情,我們都支持。畢竟,水泥樁和水泥墩都不是我們設置的,那都是各鄉鎮黨委政府和村裡聯合設置的。但是,要讓我們交通局去守,這個不好辦。您知道那個路口,連個遮風擋雨的棚子都沒有,大太陽曬著,下雨天淋著,怎麼守?這是辦公條件上的問題。第二個,我們沒有專門的人員。現在我們的路政大隊一共才有七個編製,在崗的正式人員隻有兩個人,其他的全是聘用人員,本來人手就緊張,這工作根本沒人乾。人員的問題,局裡麵可以調劑,但第三個問題就不好辦了,那就是我們憑什麼不讓人家上公路?”王進發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臉上滿是無奈和委屈。
對於貨車超重能不能上公路,這是一個法律問題,我對這方麵並不了解,但又不好說自己不懂,隻能保持沉默,繼續看向王進發,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王局長見狀,繼續說道:“是這樣,朝陽縣長、超英縣長,我給你們彙報。在1989年的時候,咱們國家出台了一部《超限運輸車輛行駛公路管理規定》,但是這個規定缺乏可執行的具體量化指標。比如車貨20噸算超重,那三軸車和兩軸車,還有拖掛車,它的軸荷不一樣,根本沒法統一衡量。這個規定發布半年就停止實施了。另外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路管理條例》,這個是1988年實行的,第28條規定,超過橋梁限載標準的車輛不得過橋,但也沒有明確具體的軸載質量和車貨總重的閾值。它隻是針對橋梁提出限製要求,沒有覆蓋到普通公路的超重管理。到底什麼樣的車讓上路,什麼樣的車不讓上路,我們依據什麼標準,縣裡總要給我們一個說法吧。”王進發越說越激動,似乎將心中積壓已久的不滿都傾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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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進發說到這裡,我才想起永林市長在車上說的一句話:咱們的同誌談戰略頭頭是道,談戰術層麵狗屁不通。就比如很多人在談剛結束不久的戰爭,談起戰略也是頭頭是道,什麼飛機轟炸、坦克推進、步坦協同,30萬軍隊就可以直接滅了對方。但要是問具體的,飛機能飛多遠、在哪裡起降、步坦協同需要配備多少加油保障車輛、裝備自重怎麼運輸、指揮如何協調,大多數人就答不上來。是啊,這是一個具體的問題,重量多少噸的車不能上路,依據是什麼?難道要縣政府出個文件不成?我心中思索著,眉頭也漸漸皺起。
我這個時候想起了前人說的話:遇到問題時,提問題的人一般都會帶著答案來。於是,他馬上說:“超英縣長,你是分管交通的副縣長,你來談一談這件事情該怎麼處理?”
劉超英揉了一把臉,很是無奈地說道:“朝陽縣長,說句實在話,我現在確實也沒有想出來該怎麼執行。總不能咱們縣裡麵出一個標準吧,現在沒有依據、沒有人員、沒有辦公場所,根本就沒辦法操作。朝陽縣長,如果您非得讓我提意見,我就提個建議,水泥墩子是鄉鎮設立的,我們就把這個事兒安排到鄉鎮上去,由事發地的鄉鎮具體負責水泥墩子的拆除和後續的管理工作。”
“不行,縣裡麵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不能往鄉鎮推,問題隻能在縣級層麵解決。”我態度堅決,明白如果將問題推給鄉鎮,不僅解決不了根本問題,還會增加鄉鎮的負擔,影響基層工作的開展。
劉超英雙手一攤,很是無辜地說道:“朝陽縣長,您要這麼說,這事我辦不了,因為確實沒辦法操作。”
我點了點頭,說道:“是啊,確實是沒有辦法操作。但是超英同誌,這個方案可是當初你在現場提出來的,現在說沒有辦法操作可不行啊。”
劉超英有些尷尬地說道:“不行也得行啊,我確實想不出來該用什麼辦法。朝陽縣長,按照我的意見,這些水泥墩子就該全部推掉。您的意見非常好,建好公路不讓大家跑,純屬無稽之談嘛。”
我笑著說:“這樣,泰峰書記能夠站在更高的層麵,擁有更高的智慧和豐富的經驗來解決這個問題。你們去請示一下泰峰書記,我相信泰峰書記一定能夠有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劉超英尷尬一笑,說道:“哎呀,朝陽縣長,說句實話,你彆生氣。這件事本不想給您添麻煩的,我和王局長先去找泰峰書記,泰峰書記說具體業務層麵的工作他不負責,讓我們來找您進行協商,說是由您來具體拿主意。”